散乱的几张纸,不光写了冀州境内吏政的弊端,还将关中兖州一带以为屯田而带来的祸端写的清清楚楚。
屯田对流离失所的百姓来说是好事,但是如果典农官阳奉阴违,亦或者擅自增加税收,对百姓来说就不再是好事。
荀眉头紧皱,“志才正在查,过一会儿应该会有眉目。”
话是这么说,其实心里却不报希望,那人把东西放在书铺而不是官府,应该是不想被官府发现,只是他想不明白,那人如何知道他和戏志才会去书铺,又如何断定东西一定能到他们手上而不是被别人发现?
荀想不明白,他去书铺只是心血来潮,事先没有告诉别人,也不是每月固定哪几天过去,难道有人一直在官署门口盯着?
应该也不至于,官署门口有生人的话卫兵不会看不见,附近戒备森严,也不会轻易放生人进来。
不多时,戏志才面无表情回来,果然不出所料,书铺里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纸是铺子里卖的纸,墨也是随处可见的墨,他们铺子里的纸便宜,每天卖纸比卖书还赚钱,那么多纸卖出去,还有人买了之后卖去其他地方,查纸和墨根本查不出什么。
铺子里的伙计说他们很注意铺子里的书籍,一点灰尘都要擦半天,更不可能有散乱的纸张丢在地上,铺子里那么多伙计,地上有东西他们不可能看不见。
如此一来,事情的走向就忽然有些诡异了,总不能是书铺里的笔成精了自己写的吧?
原焕垂下眼眸,这种神神叨叨的手段,他只能想起来那几个后世出名的术士,比如左慈,比如于吉。
他没听说哪个有名的术士来到邺城,也没见哪本书说过术士会关注民生问题,什么情况?
原焕眸色微暗,摩挲着指尖轻声说道,“算了,那人不愿出来,派在多人去找也没有用,好在现在看来对方是友非敌,传令下去,这些天加强戒备便是。”
对方神通广大,不主动出来的话,他们这些凡人哪儿有本事找得出来。
既然不愿意出来,那就如他所愿,爱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出来,看在对方主动送消息过来的面子上,他承了这个人情,但是想让他大吃一惊然后立刻满城找人奉若天神还是算了。
虽然他白捡了一条命,虽然他自己已经很不科学,但是他坚信这是个科学的世界,神神鬼鬼都是不存在的,求神拜佛他不拦着,却也别想让他跟着一起信。
这世上除了自己什么都靠不住,比起诸天神佛,还是他身边这些谋才武将们更可靠。
城里加强戒备,百姓照常生活,半个月一闪而逝,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发生,仿佛书铺里多出来的那几张纸是自己出来的一样,完全找不到任何来源痕迹。
很快,城里的政务防卫全部安排妥当,荀、沮授等人留在邺城,除了吕布典韦这俩保镖,原焕谁也没有带走。
几辆马车走出城门,身后带着近百精壮部曲,除了部曲的数量过多之外看上去和寻常富户出门无甚区别。
官道宽敞平坦,马车走在上面没有一丝的颠簸,袁坐了一会儿就按捺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阿爹在前面的马车上,掀开车帘也不担心阿爹被风吹着。
“奕哥,你是不是也没出来过?”小公子难得出远门,看什么都好奇的紧,“我爹说我们小时候从中山郡搬到邺城走了好几天,当时的官道没有现在平坦,路上可受罪了呢。”
就是他当时年纪太小,记不清路上发生了什么。
郭奕小大人一样端端正正坐在车厢里,听到这话后脸上一僵,看袁只是自言自语无声松了口气,不想回想以前出远门的惨痛经历。
他记事早,家里有个不靠谱的父亲,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起整个家的责任,不早早懂事怎么能行。
当年他爹和戏志才戏先生一起从颍川到中山的时候他已经三岁,能记住的事情不少,那一路上又是颠簸又是燥热,还要听两个不靠谱的大人在车厢里吵架,天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为什么不爱出远门,还不是被他那不靠谱的爹给霍霍的,就算一定要出门,也坚决不能和他爹坐一辆马车,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良田,邺城在后面逐渐变成小小的黑点,官道上的行人不少,田里时不时能看到劳作的农夫,直到日头偏西,马车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远远能看到山峦起伏,良田才变成荒地。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暮色席卷而来,天地一片寂静,车队停下来修整,小家伙们从马车上下来后围在火堆旁边,嘀嘀咕咕有说不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