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拜相听上去那么厉害,他们也想要,不是靠爹靠哥得来的爵位,而是他们自己打下来的功劳,不然别人都是纵横沙场威名赫赫,到他们就只剩下“哦,这是那谁谁的儿子”“哦,这是那谁谁的弟弟”,他们多没面子。
郭奕难以言喻的听着他们胡说八道,摇摇头继续看外面。
车厢里年龄最大的大哥郭小奕自小就比其他人稳重,他爹郭嘉放浪形骸,到他这里物极必反成了个小古板,早几年就不再和其他人一样“小”“哥”胡乱叫,他们尊卑有别,怎么能一直和小孩子一样打成一团。
可惜就算他们父亲的上官、袁小公子的亲爹也更乐意看到小孩子之间亲亲密密,郭小奕试图抗争却扛不住小伙伴们拖后腿,最后只能委委屈屈继续胡乱叫。
“别丧气,要把目光放长远。”袁摇头晃脑安慰小伙伴,感觉这样有点小孩子气赶紧坐正身子,势必要学到他爹的三分shén • yùn,“中原安稳,我们才能分出精力逐匈奴于漠北、列两郡于阴山。”
很久很久以前,秦国以厉行耕战兼并天下,他们平定中原恢复农桑,到时候再往北瞅瞅,大片大片的都是军功。
曹彰和孙翊眼睛一亮,忽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都学过大将军卫青“袭龙城,收河朔,逐匈奴于漠北,列两郡于阴山”的壮举,也听过骠骑将军霍去病“封狼居胥,饮马瀚海,西规大河,列郡祁连”的故事,对嗷,等中原安定下来,他们可以打胡人啊!
匈奴、乌桓、鲜卑……那么多不老实的胡人等着他们打,干嘛非盯着中原这一亩三分地儿,格局小了兄弟们。
曹彰挥着拳头,激动的站起来口出豪言,“我决定了,以后打仗立功,回来就当骠骑将军。”
孙翊眉头一竖,立马把人摁下去,“不行,我才是骠骑将军,你换个其他名号。”
袁挑了挑眉,“为什么没有人想当大将军?”
孙翊和曹彰诧异的停下打闹,异口同声的回道,“因为我们一定打不过温侯。”
郭奕:……
求别闹。
郭小奕搓搓脸,慢吞吞把半边身子也转到窗口那边,如果不是这次出门没有大张旗鼓,马车不够一人一辆,他现在就想申请换一辆马车。
能再大几岁也好,再大几岁他就能一个人骑马赶路了。
马车不知不觉绕过弯道,阳光明媚微风和畅,本该是出门游玩的好天气,入眼却只有一片荒芜,山脚之下,衣衫褴褛的百姓拄着棍子朝山里走,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猛不丁闯入视线之中吓得郭奕下意识放下车帘。
他们被叮嘱过这次出门是干什么,也知道关中一带出了问题,但是毕竟都是没出过家门的小孩子,路上没看到成群结队的流民就以为所有地方都一样,真正看到衣不裹体浑身泥土的流民时谁都不说话了。
和安稳太平的日子相比,升官加爵似乎没那么重要。
第162章何以天下
事有轻重缓急,关中连年遭难,官府最重视的是恢复农耕,不把随时悬在头顶的“饥荒”解决掉,没有人会放着开荒不管转而去修路。
关中的官道年久失修,马车走在上面颠簸难行,原焕好些年没受过这种罪,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只是这回不能和以前一样一碗药晕过去,他得亲眼看看关中现在的情况。
山林外面,衣衫褴褛的流民弯腰在地上找野菜挖草根,幸好现在是春夏时节,林子里有野菜山果给他们充饥,没有人在意吃不饱不好吃,对他们来说,有东西能吃已经是上天保佑。
春夏两季能靠野菜山果撑过去,可野菜山果总有吃完的时候,到了秋冬,到处只有荒草枯枝,入眼一片荒凉,那才是最难熬的时候。
冬天容易死人,冻死的饿死的堆满乱葬岗,他们没有被拉去打仗,但是不打仗一样活不下来。
原焕脸色苍白垂眸不语,他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怎样残酷的时代,汉末乱世几十年,人口数量锐减一半,“一半”两个字听上去没什么,却是好几千万条活生生的人命。
长安城接收流民,周边郡县也接收流民,再往外走,冀州、豫州、兖州都接收流民,然而背井离乡出来逃亡的大多没有干粮,路上找到什么吃什么,找不到就只能饿着,有的饿死在路上,有的落草为寇当土匪。
当土匪不一定能活命,不当土匪肯定活不了命,都是为了活着。
他没有办法救下所有人,但是他想尽量救下更多的人,不为功名不为利禄,只为了后世史书上能少些苦难的记载,青史留名不容易,史书上寥寥几笔,落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能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