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韩笑而不语,眼底有微不可察的戏谑之意。谢时最终没有得到答案,只得安慰自己,兄或许是见了粉圆这只小猫崽得的灵感,虽然这雕刻的狸花猫同粉圆一点不相像,反倒是有一双谢时如出一辙的笑眼。
谢时换好衣裳,来到厅前,便遇到了等候多时的周平管事,周平是韩身边伺候的老人了,他在此,定是韩有事。
“周管事,可是兄有何吩咐?”谢时上前问道。周管事态度恭敬,笑意盈盈,如同见到自己另外一个主子,躬身道:“公子,主子没有其他吩咐,只是托老奴来传信,他今早有要事,需去一趟府衙,无法过来同您一起用朝食,待到晚间再过来赔罪。”
谢时心想,兄没口福了,这新鲜脆嫩的春卷刚刚出炉,正是口感最好的时候。不过他还是让人挑着各个口味装了满满一食盒春卷,对周平道:“这是刚做好的春卷,劳您拿给兄,当个点心吃。”又将另一个稍小一些的食盒递给他,“这是给您的,吃了春卷,愿您春日无疾,诸事顺遂。”
周平受宠若惊接过,没想到自己作为下人也有一份儿,这谢公子亲手做的吃食,如今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珍贵之物,不少大人都明里暗里打听,什么时候谢公子再举办宴会哩!而且他一直随伺二位,自然隐隐感受到,这谢公子的吃食就跟神仙玉食一样,吃得多了,对人的身体,尤其是身有沉珂的老年人,有不少好处呢!那些手伸得太长的韩家族老们不也是因着这个,才对谢公子另眼相看,进而妄想巴结的嘛!
周平提着食盒往外走,心下感慨,这或许就是人人都喜爱谢公子的原因罢,无论是身边伺候的小厮儿们,亦或是后厨中的庖厨,甚至是底下负责扫洗的下人,他都视为平等之人,仿佛所有人在他眼中,毫无高低贵贱之分,从他眼中无法看到半分轻视和傲慢。也无怪乎主子对其如此珍爱,下人们也一个个忠心耿耿,只伺候了月余光阴,便将谢公子视为自己真正的主子对待。
斯人神姿高彻,若九皋之鸣鹤,人仰其高华,若幽夜之明月,人沐其柔光,身处乱世,泥沼之中的人,岂能不追随仰慕呢?
谢时不知由于自己的随手一赠,周平有这么多感慨和联想,春卷做得多,就连厨房帮忙的庖厨们都有份,人人吃得喜上眉梢,说是蹭了主子的福气,谢时自然不会漏了帮忙跑腿的周管事。送走周平,谢时便打算坐下,同自家老爹一起吃元宵和春卷。哪知道,这一大早的,又来了客人,门房通报后,谢时便让侍从多拿了一副碗筷在桌上,就一会功夫,外头便响起了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来者依旧是扇不离手,口不常闭,笑道:“某来的好像恰是时候?”
谢时直接道:“朝食用了没?坐下一块用些春卷罢。”
岑羽从善如流,朝旁边的谢巨拱拱手,道一声:“小生打扰了,给伯父拜个晚年,祝伯父您身体安康,福寿双全。”
谢巨赶紧起身,摆摆手道:“不敢当岑官人您一句伯父。”这位从前可是他的顶头上司,没想到如今他的儿子同人家平辈交往,自己反倒成为了长辈,谢巨心底不适应得很。
还是谢时同他道:“爹,我与固安乃好友,平辈相交,他称您一声伯父没什么的,无需拘束。你们两人快坐下用饭吧。”
两人这才坐下,岑固安笑道:“探微说的是极,我与探微乃八拜之交,道一声伯父岂不是理所应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探微如今位置不同,也不会止步于此,伯父往后总是要适应的。”毕竟他可听闻,就连主上都唤谢巨为伯父哩!
谢巨闻此,深以为然,暗道,自己的心态这是还没彻底转换过来,自家时哥儿如今有了大出息,往来的都是一些平日里仰望的大人物,他身为时哥儿的父亲,自然不能气虚卑怯,平白给他丢脸,日后应当更加泰然自若一些才是,这可是关乎时哥儿的面子。有儿万事足,儿子任何事都不是小事,事关谢时,哪怕只是面子问题,谢巨也总是会更加注重,有了岑羽这一回点拨,谢巨之后面对此等情形倒是坦然了许多。
谢时看了岑羽一眼,没说什么,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面子问题,而是觉得谢巨不应当自视甚低,从而在面对韩岑羽这些人时倍有压力。人的一辈子,无论身处那种境地,都应当有一股傲气支撑,既不自负,亦不自卑,做好分内之事,过好自己的生活便足矣。
这一段插曲很快掠去,岑羽虽然是吃了朝食来的,但面对谢时做的春卷,还是忍不住吃了七八个,各个馅料不同,另喝了一碗竹笋清汤,胃里舒坦极了,连春困都散去了许多。若不是谢时拦着他,他恐怕是要继续吃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