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巨仿佛被什么摄住了,神情凝滞,显然是陷入了回忆中,谢时也不去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谢巨很快便回过神来,看向谢时,一贯慈爱的眼神如今满是忐忑不安,他道:“时哥儿,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你、你确实同陈郡谢氏有关系,因为那就是您的本家……您出身不凡,亲生父亲绝非我一介小小的厨子,而是当年名满中原的谢三郎,我不过是谢家一家厨,三郎和夫人有恩于我,我又侥幸得了三人看重,若是从前在谢府,我本应唤您一声公子,却阴差阳错得您叫了三十年的父亲,公子可怪我?”
谢时上前,少年人高挑,如今比谢巨还高一些,此时便能够揽住父亲的肩膀,安慰他:“爹您说这话是要诛儿的心吗?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从前这里只有谢时,往后也没有什么谢家的公子。不论怎样,您养我三十年,便是我谢时的爹,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我们从前是父子,往后也是父子。莫非爹您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了?”
“当然不是!”谢巨赶紧反驳,他局促地搓了搓手,面上因为谢时方才的一番话重新有了血色,显然欣喜得很,“爹这不是觉得作为一个乡野厨子丢了你的脸嘛……”
父子俩将话摊开,接下来谢巨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尤其是听闻那京城的谢家人竟然还打上了谢时的注意,护犊子心切的谢巨赶紧道:“时哥儿万万不可赴那京城来的谢家公子的约,当年三郎便是被他们所害,就连夫人的早逝和时哥儿你的体弱都是拜他们所赐呀!那就是一群不顾血肉亲情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谢时吓了一跳,这怎么还扯上了杀父之仇?!
谢巨当即同谢时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却原来,当年谢时生父谢三郎年少成名,才学和美名远扬,人人皆道他是谢家当之无愧的下一任家士,当时的谢雍还只是一个空有野心,却被嫡兄光芒所掩盖的谢家五郎。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彼时,身为外族统治的蒙人皇帝为了稳固江山,向全天下百姓表示蒙汉一家亲,广发招贤令,招揽汉人中的名士儒生入朝为官,谢三郎便是其中之一,甚至还被当时的皇帝亲口赞扬,以示对陈郡谢氏的大力拉拢。
然而谢三郎却毫无应召的想法,甚至阻止当时的家士也就是谢时的祖父不投靠朝廷,万万没想到由此引来了杀身之祸……
第103章
此时的饶州城外,黑云压城,旌旗阵阵,寒风中,一面绣着“韩”字的军旗高高挂起。北方的冰雪刚消融,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甚至朝廷还幻想着招安的时候,韩便悄然率大军北上,兵临城下。
饶州城位置特殊,南下可攻东南,北上可破中原,乃兵家必争之地。面对大军压境,饶州城的州尹下令,关闭城门紧闭不出,城内百姓人心惶惶,都以为很快乱军就会破城而入。然而没想到,城外的韩却按兵不动,围而不攻,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就连来晚一步的项甲都不知道韩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距离饶州城五十里外的一座小城,项甲在帐中踱步,神色似有焦虑,忽而,帐外传来一声禀报,项甲直接大跨步向前,撩开帘子,让来报的斥侯进来。
“饶州城外如今情形如何?”项甲直切正题,焦急问道。
“将军!那韩领兵数万,装备精良,疑似其精锐黑甲卫,如今已经围城十日,饶州城不可出入,据说城中已经开始断粮了!”
项甲一掌拍在案桌上,恍然大悟道:“韩那斯竟是打的这个主意算盘!”
“妙极妙极!”旁边的军师大赞,即便是敌人,但此时他也不得不赞叹此计之绝妙,“本以为这韩公乃一介儒士,没想到竟还精通兵法!”
项甲抬眼看他,“军师,何以见得?”项甲本不觉得此计有多精妙,这会见自家军师格外推崇,有些不解。
“将军可知,饶州城乃南北交通要地,此地商贸繁荣,但其附近土地却不适合耕种,城中百姓的粮食全靠外地运来,往常倒也方便,但那韩公却恰恰抓住这一点,围城不攻,城中迟早缺粮,届时即便是饶州城州尹不愿降,恐怕也抵挡不住饥饿的城中百姓。”
被他这么一说,目标也是饶州城的项甲急了,“军师,这可如何是好?!这一次,我可是同主公立下军令状,定要拿下饶州,主公才允我点了三万士兵,没想到被韩占了先,若是被他抢先一步拿下饶州,我项某如何有颜面回去见主公和诸位同僚!”
军师也愁,他沉吟半晌,道:“为今之计,将军只能主动出击,同那韩公的黑甲卫对上,我们的兵卒同其数量相当,若是那饶州城州尹识相,同我等一起,两道夹击,来个瓮中捉鳖,届时哪怕那是韩公的精锐部队,恐怕也进退两难!那韩公再足智多谋,想必也未能料到我们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