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郭氏心中直呼佛陀保佑,面上又安抚幼子,“阿娘也不知,但定是云州的好东西,等登记过后,爹娘就可以分到活干,到时候拿了官府给的工钱,再给壬哥儿你买这秃黄油吃。”
郑氏一家子本就排在前头,很快就轮到他们登记。也不知怎的,这些官人们都穿着厚厚的长袍,面上还戴着一个布罩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问话都瓮声瓮气。这些难民以为是云州城的风俗,也没敢多问,老实回答了从何而来,家中营生等问题,便被另一位官人领到一处草棚中,周围架着高炉,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显然此处煮着的是防疫的凉茶。
“一人一碗凉茶,七日过去,若是无病症,则可以留下。”领头的小吏吩咐了一句,便让他们自个上前喝凉茶。郑壬捏着鼻子,闻着空气中的药味,看着锅炉中黑漆漆的药水,有些害怕,他不想喝这一看就苦苦的药。郑壬小声同他娘道:“阿娘,壬哥儿没病,可以不喝吗?”愚吸堆。
小吏耳尖,哪怕郑郭氏很快捂住了小儿的嘴巴,不让他说话,他明显还是听到了,见是个娃娃,便笑道:“小娃,这凉茶可是个好东西,喝了有病治病,没病也能安身防疫。”说着,他朝着南方恭敬作了个揖,才接着朝众人道:“如今中原瘟疫横行,此物外头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也只有我们韩公和谢公子爱民如子,不忍百姓受那瘟疫之苦,才愿意免费提供。”
郑郭氏的丈夫也很快站出来,朝那位小吏慌忙解释,就怕一家子被赶走,他道:“小的同妻儿一路走来,途中不断听到百姓自发传扬韩公美名,深知凉茶的珍贵之处,家中小儿年幼,愚钝无知,不知韩公恩情,日后定当好好教导!”说着狠狠打了几下幼儿的屁股,那小孩竟也是懂事的,知晓自己差点闯了大祸,忍住没有哭。
小吏也不会同几岁小孩子计较,见他们都乖乖喝了凉茶,小孩子们也都跟着照做,还因为知道这是很珍贵的东西,所以连一滴都不舍得剩下,喝了干净,遂满意地带着他们去了隔离营地。
其后也正如郑郭氏所料,登记过户籍信息后,在一处地方经过七天隔离查看后,他们一家子被分到一处环境更好的临时落处,和一同逃难的亲朋住同一间大通铺中,还分配了相应的活干。虽说只是临时落处,但郑郭氏惊奇地发现,这房子不知是用什么石头砌成,下雨刮风屋内都安稳得很,竟是比从前村里富户修的青石瓦房还要来得好!
郑郭氏因为有一手好绣活,分到的是缝制衣服的活儿,据说这些衣服都是入冬后给流民准备的,届时可以用工钱低价换购或工分兑换,因此妇人们做工的时候分外用心。
那些从北方逃难而来的壮年男丁则大多被拉去开荒,据郑郭氏的丈夫说,官老爷们和这些本地乡人都盼着来年能分到南边高产仙稻的稻种。南方的高产仙稻之名本只在小范围随着杂剧流传,如今却随着旱灾而迅速扩散开来,就连他们这些北人也听说了南方的谢公子得到仙人恩赐,种出了亩产翻倍的稻种。
可惜的是,除了乐县和福州外,去年就只有饶州当地的重旱区农民好运地分到了一些,当年秋收便获得了大丰收,消息封锁不住,传到外地,可把其他州县的人给眼馋坏了。都是韩公治下,凭什么厚此薄彼?当官的一个个都托了关系想要到高产稻种,还有不少大商人也纷纷找上门求购,可惜这高产稻种到底优先分配何地,端看最上层的大人们的考量,那些商人也没辙。
云州虽身处旱区,但附近河流水系众多,只需要广为修缮灌溉设施,减免赋税,便能勉强度过灾年,所以这高产稻种自然还未轮到云州播种,但却让当地农民和流民们都有了盼头。
同样的情景发生在南边的诸多州县,谢时来自现代,经历过特殊的疫病大流行时期,在他的建议下,韩和他的幕僚班子针对防疫和救灾,制定了一系列政令,层层推进到乡里,又命手下的情报头子闵秫往各地暗自输送了不少探子,一旦发现有阴奉阳违导致疫病和旱灾救治不力的官僚,即刻处置。
如此一来,南方的一亩三分地愣是被韩管控得安安稳稳,在如今水深火热的大蒙朝当中宛若一朵奇葩,吸引了不少北人和内陆人投靠,也让朝廷和周围势力恨得牙痒痒,又因为对那抗疫的凉药方子和仙稻稻种馋得很,只能没奈何的捏着鼻子,同韩做交易。且令朝廷和其他势力憋屈不已的是,还不是一回买卖,可以事后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盖因那凉茶方子的大多数药材还从岭南那块进,别处找不全,气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