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对面好友,即便年过三十,老天爷依旧不曾舍得赐他一丁点岁月的痕迹,依旧是美玉无瑕,容色无双,更别提周身上下宛若空谷幽月,又似莹莹暖玉的高华气质,此刻着衫斜靠在小几上,仿若蒹葭倚玉树,此等神仙公子在侧,他家陛下瞎了眼,才会弃之寻他人,别人也不对着水银镜看看自己,看看自己配不配!
谢时莞尔一笑,忽而,他目光望向窗外踏雪而来的一行人,视线只落在为首的玄袍男子身上,轻声道:“那又如何?他此生只能有我一人,注定是要让那群大人失望了。”
岑羽惊异于谢时此刻的直白热烈,又听见屋外传来的动静,知道是谁了,他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瞧见眼前友人面上的笃定和淡然,又觉得无需多言,这两位的情谊,怕是比谁都坚定,比谁都不移,岂是凡夫俗子能左右的,他瞎操什么心呐,!
陛下亲临,岑羽先一步上前拜见。韩从屋外进来,脱了外头的大氅,怕身上寒气冻着人,正在暖炉旁暖身,并没有第一时间靠近谢时。这会看了岑羽一眼,示意他无需多礼,还淡淡调侃一句:“今日户部侍郎上奏,言户部任务繁重,恳请再调人手,朕看你这个户部尚书倒是挺闲的。”
岑羽嘿嘿一笑,丝毫不怯,“陛下可莫要冤枉臣,臣可是加班加点处理好公务才来赴会,平日里可是案牍劳形,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哩!如今户部确实人手紧缺,陛下可得再调派人手才是,最好是将薛笙那小郎君调来,我看他当户部侍郎绰绰有余,去当教书先生可太可惜了!”
下朝了,韩不想同他议论朝事,只应付他:“你自去问他可否愿担任。”薛笙少年时在韩麾下历练做事,如今天下平定,他反而随了他老师秦睢,一门心思搞起了科研。
谢时眼中笑意盈盈,迎上前去,看了他身上衣裳,知他是从宫中回府后,又在正屋换了便衣才来的,估计是今日友人聚会,怕穿着龙袍惹人不自在。
韩眼中看他,脚上却退了半步,低声道:“乖,小心寒气过给你。”爱人夏怕热冬怕冷,是以入了冬,韩便格外注意他的身体,就怕他染上伤寒。
“不怕,待会要吃火锅,肯定会辣得出汗的。”谢时轻笑道。自从几年前,远渡太平洋的探险船队到达新大陆后,海外的各种新吃食便流入华夏。除了高产粮食土豆、玉米和番薯等东西,最受欢迎的恐怕就是辣椒了。由谢时亲自出马调制的各色火锅汤底也在八珍阁上新,成为官宦人家冬日最青睐的调料。谢时可能是“苦无辣椒久矣”,
天下平定后,宋老先生、杨维桢、秦睢等众多大儒便四处游历,收集古今经史子集百家之书,立志要编撰一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典,若用谢时的话来说便是华夏人的百科全书,以此整理知识,流传后世,大儒团们直到最近才回京,如今在谢时府中住下。谢时为了给他们接风洗尘,才有了此次宴会。
两位主子低声说笑,自成一方小世界,无人敢上前打扰,就连方才话多的岑羽都借口出恭,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等驱了身上的寒气,两人挨着坐下。谢时怕冷,是以这待客室做成了下陷的榻榻米样式,两人仿若连体婴般,就连坐下后膝盖也碰在一起。韩将身边人的手纳入掌中,未察觉到凉意才放下心来。谢时笑他太过小心,“前几日不过是同粉圆出去玩了会雪才会着凉,喝了几帖药就好了,放心吧。”
韩盯着他,一本正经道:“你太宠她了。”
谢时就笑,“小姑娘就是得宠着呀,再说了,若要论谁最宠她,我看你比我还要无度吧。我听侍前官说你还打算给她封爵,有你这样当皇帝的吗?”大明建立后,因谢时不喜让人当太监这种惨无人道的皇家做法,韩便废弃了此法,如今的侍前官有点像从前大集团总裁的秘书,专门辅佐皇帝处理政务。
皇帝陛下被自家夫郎念了也不恼,摸了摸鼻子,开始转移话题:“派人去慎亲王府把褚宁叫来。”
面对谢时不解的眼神,韩只淡淡道:“他年岁到了,总不能一直在父辈的庇佑下,该学着处理人际关系了,日后我才放心将国事交予他。”
谢时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决定好了?”
“十几年前便定下的事,如今不过公布天下罢了,谕旨已拟好,待年后开朝便宣布。”韩轻描淡写,仿佛他口中的决定不是一国储君这样的大事,而是今日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