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风险太大,一个铸剑师,不敢说自己所铸造的剑都是名剑,好像纪墨做实验时候做的剑,一磕就碎的也有,若是有人以这样的剑来抨击纪墨的名声,若是时机好,说不得也是百口莫辩。
而孔师傅如此做,就是充当了一个担保,即便是最坏的情况下,也能给纪墨一个机会,让他证明自己名声的机会。
“他是个好师父,你要记住他的这份用心。”
纪姑姑话语平淡,略有感慨,当年的纪家,虽是铸剑世家,却从不倨傲待人,便是如孔谅那等初入门径的铸剑师,也不吝指点一些诀窍,鼎盛时,四面八方,哪里没有朋友?
多少人捧着赞着,最后的结果,自己这些年,大概也就从纪墨这里才看到了孔谅的好心,其他人,影子都不曾见到。
若是个偏激的,说不定会更加愤世嫉俗一些,然而纪姑姑只是淡淡一笑,让纪墨记下孔师傅的这份好,不管能不能回报,这个人情是要记住的。
“嗯,我知道,孔师傅一向很好的。”
纪墨点头,他之前还真没把论剑会看得太重,还以为这种大会也是个找买家的好方法,哪里想到其中还有这一份连带责任。
这一想,无形之中的压力似乎更大了。
“姑姑,明日我会继续去铸剑,我的实验要进行下一部分了。”
关于骨和肉的分量实验,这里面不可能细化到分毫,纪墨准备先粗粗地以斤而论,确定一个大概的区间,然后再慢慢增减,其中还要涉及到所投入的矿石比重不同之类的,想一想无数种排列组合的方法,这会是一个漫长的实验。
“嗯。”纪姑姑点头,谈话正要告一段落,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论剑会那日,不要说你用羊肉代替了人祭。”
纪墨不解,愣住:“姑姑,这不是已经确定的事情吗?若是早早说出去”
“一把剑而已,纵然有名,又能多有名?你觉得孔谅是会拿着剑四处劈砍炫耀的人吗?论剑会上的试剑就是极限,纵然巨阙很好,然而跟它匹敌的名剑难道就没有了吗?你是小看了天下人,还是高看了自己?”
纪姑姑的话语严厉,却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纪墨微微低下了头,思考着其中的道理,连续两把剑都是名剑,起码无论是纪姑姑还是孔师傅,虽吝于夸奖,却也没有给出贬低的意思来,纪墨懂得他们的含蓄,就自然因为这种成功而有点儿飘,连续的成功总是会让人如此的。
然而,正如纪姑姑所说,天下名剑不知多少,数得上名号的铸剑世家便有八个之多,这还不算当年的纪家,一个铸剑世家子子孙孙又有多少铸剑师,他们总不能都是沽名钓誉之徒。
一人一把名剑地算下去,名剑的数量也不是可以忽视的,更不要说质量,再有以前流传下来的若干名剑,客观来说,必有不逊色于甚至远远优于巨阙者,纪墨还不敢因为两把剑的成功而小看天下铸剑师,铸剑世家的底蕴,不是他这两把剑就能抗衡的。
羊肉祭剑可以替代人祭,这是他的研究结果,可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优于”,充其量是“等于”,甚至他都没办法证明这个“等于”,毕竟差别肯定细小到并非肉眼或者试剑能够分出来的,这种时候,与其费心算计一个“量”,用羊肉来替代人,还真不如直接推一个人进去省事儿省心。
毕竟,对很多铸剑师来说,剑奴太过廉价,奴隶那么多,还不如羊肉贵,怎样选,似乎从价值这里就决定了。
所以……所以……自己辛苦做的实验,都是无用功吗?
纪墨的脸色微微发白,抬头看向纪姑姑,没有办法了吗?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即便他这么努力,还是不能改变这一点吗?
纪姑姑有些不解,她不理解纪墨为何会为了卑贱的剑奴做到这一步,也不理解这件事对他的意义,但看他似乎摇摇欲坠,一时竟是不忍心了,长叹一声,说:“以后,你是否能够保证每一把铸出的剑都是名剑?”
“我,尽量。”
纪墨舔了舔干涩的唇,说话的时候声音都不那么坚定了,他会努力朝这个方向走,但事实上通过考试只需要一把剑而已。
铸造一百把剑,九十九把都普通,但只要一把成名超神,那么他就能完成任务了,实在没必要让自己每一次都如此煞费苦心,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放松。
“若你能够保证以后所铸造的每一把都是名剑,都是能够放到论剑会上让大家一观的名剑,那么,羊肉为祭就是属于你的铸剑之秘了,可以随你传或者不传,总有人会试一试的。”
纪姑姑的方法具体实用,就是可能需要更加漫长的时间来实现,不能一蹴而就,打破了纪墨原想的在论剑会上宣扬,然后好奇尝试的自然会发现可行从而改变人祭,改变的多了,便是慢慢取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