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辛却更明白纪母所在的南边儿讲究的是什么,他以前听纪母说过,都记下来了,这才会安葬纪墨,但,纪墨的心愿,他去不了,就让他的脚趾骨去吧,如此,也当他真的踏足了那个西方佛国。
被纪墨誉为钢铁直男的纪辛从来不明白借口并非心意,以为已经平复的悲痛,随着纪母的去世,再次于心中回荡,他一时间承受不来,只想以这样的方式来满足弟弟的愿望,也安慰自己的内心。
纪峰把脚趾骨送到了佛医的面前,他特意找了一个小木匣子装着,那还是他小时候,纪墨给他做的,如今用来装他自己的骨。
“我的叔叔,总想着去西方佛国,生时没有能够如愿,我的父亲说,让他的骨代替他去。”
白生生的骨头在小木盒之中安静躺平,一时间,很难看出是哪里的骨头,佛医道了一声佛号,含笑收下,反问:“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去呢?信佛的人会得佛祖庇佑,他定已在西方极乐世界了。”
透着点儿玄妙的话语还是很能糊弄人的,听到这句话的纪峰松了一口气,小叔叔古怪是古怪了点儿,但待人是极好的,他也希望他能够满足心愿。
佛医的队伍出城的时候,纪辛就在城头上看,看着那支队伍渐行渐远,好似看到了纪墨的出行,那一次,也许他就应该是这样送他远行,没有城外谈心的一夜,没有回望日出的美景,就那样两匹马一起走,送他走,走到那据说极乐的世界中去。
飘飘无依的线头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了结,在那渺茫不知何处的地方系上了一个结,不必回返,不必让他看到,就那样,让他看到这根线有所维系,似有人在那一端抓着等待,看着就会让人感觉到安慰。
“父亲,已经送走了。”
去给佛医送行的纪峰返回来,来到纪辛的身边儿,他也看了看那支队伍走的方向,已经看不到了,朗阁王派了人护送,这一行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也许,他们还会跟西方佛国,那个据说很好的地方加强联系。
朗日城,越来越强大了。
纪辛去世的时候,他的妻子已经年老,却还健康,他看着妻子儿子,叮嘱着他们:“就把我葬在那桃树下,你们走,去西方佛国看看,那里安定!”
他的口气坚决,不容置疑,往常还能跟他反驳两句的妻子没有吭声,她已经从儿子那里知道了纪墨留下的话,同样,她也不信什么天火,但,纪墨的死实在是莫名,她那天还给他们送过吃的,知道两人都同样健康,她还记得纪墨的笑,看不到一丝阴霾的笑。
那不应该是临死之人会有的笑容。
也许,真的是神罚吧。
出于这样的顾虑,她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如同纪辛没有告诉朗阁王一样,他们不愿意迎接那莫测的神罚。
这个时候,纪辛追随的那位朗阁王早就已经不再,因为他的威望,他的儿子当上了王之后继承了“朗阁王”的称号,连王印都不用改,成了新的朗阁王。
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朗阁王一直都是从前的那个,让他延续了朗阁王的威名,成为草原上不倒的旗帜。
朗日城,又扩大了一圈儿,各项规矩都已经渐渐完备,早有离开打算的纪辛一家,在纪辛之后就不太出名,纪峰也没担任过什么重要的工作,说要走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挽留。
一家人,小小的队伍,随着另一支去往西方佛国的队伍出发了,漫长的道路之中,他们打退过劫掠的人,也进行过更多的货物交换,不知不觉间,朗日城和西方佛国的这一条通道,已经成为了贸易之路。
更广阔的天地随之打开,哪怕看到那所谓的极乐世界并不如想象中美好的时候,纪峰也没后悔,带着一家人安定下来,这里也许还不如朗日城,但却又是另一种新的气象。
他还见到了当年的那位佛医,被他告知了那枚脚趾骨的下落,被供奉在佛塔之中,成为虔诚信佛之人的果报。
庙宇还是不同的,会给人安宁祥和的感觉,在其中上了一炷香之后,纪峰沉吟着说出了那个百年预言,那是他充满敬畏又不敢相信的事情,他希望得到对方的指点,不必再为此不安。
老迈得好似眼睛都睁不开的佛医慈眉善目,他听到这样的事情,也有了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道:“还有五十年,咱们等着看就是了,便是我们看不到,后面的人总是能够看到的。”
五十年后,如期而至的天火让朗日城毁于一旦,消息传回佛国的时候已经又耽误了一年,然而,对上了老佛医留下的记录,不知道多少人以为玄奇,纷纷前来参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