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王朝,兴衰从上。
没有死守一道的纪家又走了别的路子,而那时候,早已经分出去的那些纪家人,有的已经不知道那一段历史,有的早就已经改换了门庭,并没有被这场fēng • bō影响多少,却也彻底断了所谓的“种子”计划。
如此,纪家,泯然众人矣。
后世人再有钻研画境的,苦于无其门径,也无资本,连拥有画境的画作都见不到一两幅,又何谈体悟其中意境,方便自己融会贯通发展出自己的画境?天才如王子楚之人,能有几个?
世家大族,也有如纪家之大者,曾经钻研过画境也有所成,然而后代未必如前,此等画技,又有几个会费心苦练,终至大成?
一度闭目塞听,连画境之事,也难闻了。
有些技艺,难以流传,一人即终了。有些惊艳,昙花一现,刹那即隽永。
从盛而衰常见,从衰而盛,难得。
历史早已为所有谱写出名为命运的轨迹,不增一分,不减一分,不为世人的悲欢离合所更改,也不改变世人的悲欢离合,所有的一切,似乎早已经是命中注定,再无增减余地。
一滴水落下,圈圈涟漪在湖面荡漾,这上层的变化有多少能够落在下方,影响那深深的湖底,让水色波澜,再不复平静?
第278章
“竟是个男孩儿!”
麻衣道人踩着一双已经漏洞的破鞋,暴露在外的大脚趾指甲缝之中都是黑泥,连带着皮肤上,似乎都有一层挥之不去的污垢。
破烂麻衣的下摆,很多地方已经如絮状漂浮,不知道多少年未曾换洗,恐怕揉搓两下就会碎掉了。
他浑不在意,垂头看着怀中的襁褓,破旧的布料已经柔软到易烂,薄薄的一层,还全是旧布头拼接,似是从某个大件之上扯下来的,边缘的痕迹粗糙而急躁。
“这年头,男婴也养不起了吗?”
道人口中嘀咕着,大胡子乱七八糟地生长着,几乎看不到隐藏其中的嘴唇在那里,乍一看,倒像是个胡子怪。
上半张脸是饱经风霜的样子,眼角的皱纹说明他的年龄已经不轻了,但或者是那茂密生长的黑色胡须,让人感觉他还在盛年,必有着旺盛的精力。
道人伸出手指,在男婴的肚皮上戳了戳,感觉到被触碰,睡得憨实的男婴不高兴地睁开了眯缝的一双小眼睛,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楚外物,胡乱动了动胳膊腿儿,嘴里威胁似的发出了咕叽之类的声音,大有再动就哭的意思,惹得道人笑了笑。
“倒是个机灵的,还是个男婴,随我走吧,也免了你白来这世间一遭。”
他这般说着,重新把那单薄的布料裹住男婴的身体,抱着他在怀里,往前走去。
布料的包裹方式,上头会很自然垂下一角,稍稍遮盖就挡住了襁褓之中的男婴的视线,不过他也不怎么看得清楚就是了。
父母狠心,才生下来,连口奶都没吃过,就把他扔了,幸好是扔在大路边儿,否则,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
道人所住的地方不像是道观,是个破败的院子,里头有不少孩子在,大大小小的,大的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小的还在襁褓,哭闹不休,同样破旧的襁褓怎么看也显出一种穷酸样,如同这个院子一般四处漏风。
见到道人抱着婴儿回来,最大的那个孩子小跑过来就要接过道人手中的襁褓,道人却没马上松手,全不像以前那样随意地抛给她,在她微愣的时候小心递过去,告诉他:“好好照顾着,这个跟那些个赔钱货可不一样。”
小女孩儿连头发都没留,短刺刺的头发都能透过头发缝隙看到头皮,活像是个才还俗的小和尚,闻言有些呆,不一样是怎么个不一样?
等到把婴孩儿抱进屋子,给他喂米糊换襁褓的时候,才发现是个男孩儿。
“竟然是个男孩儿!”
言语之中满是欣羡,这可的确是不一样的,然后,照料更加用心了些。
这一晃,时间就过去三年。
院子还是原来的院子,有些地方却不一样了,起码那些杂草都成了田垄,种植了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菜叶,看起来整齐了些。
房间没什么变化,但里面似乎更加干净整洁了一些,不似原来的凌乱无序。
厅堂里,麻衣道人坐在首位,也是唯一完好的椅子上,他的面前地上,跪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女,还是那头颇为前卫的板寸头,因是自己剪的,哪怕女孩子爱美,却也没办法做出好看的发型来,很多地方难免不平整,看起来更显古怪。
完全没有曲线感的衣裳就像是把麻袋片披在了身上,若是仔细辨认,还能看出那麻衣就是道人穿过的旧的麻衣改成的,并不是什么新衣裳,自然也没有好颜色,连她脚上的鞋子,都是千疮百孔,补丁复补丁仍有露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