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少年那头,他在卖出书册之后心怀侥幸,纵然知道字画价值都不菲,却也不认为一个被扔在臭水沟的书真的那么值钱,一两银子,那可是一两银子啊!
自觉做了一个聪明生意的小少年维持着这份单纯的快乐好久,成人之后,仍然沾沾自喜,时有提及,认为自己实在是很有生意头脑,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料。
守着自家的香烛铺子,闲着的时候驯猫驯狗,是乐趣也是生活,自得其乐的小少年就这样渐渐老去。
没有了书册,但技艺的部分并没有一同被卖掉,还留在脑子里,留在这日积月累驯猫驯狗得到的经验里,后辈子孙之中,小的时候都喜欢跟着他学这些,等到大了,自有些去忙别的了,却也有几个,把这项技艺继承了下来,并在一代代往下传去。
属于那本书册,爷爷曾经夸耀过的聪明的买卖,也有更聪明的后辈意识到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说起来捶胸顿足,恨不得当时自己就在现场,留下那本更有价值的书。
想想看,爷爷不过是囫囵吞枣看了一遍上头的图画,就能传下这样技艺来,谁知道那些文字之中还记载着什么呢?
就算不是武功秘籍,可能也是某种宝典之类的东西吧,说不定就能让他们发家致富的机会,就这样被一两银子买断了。
如何不可惜,如何不令人扼腕?
那时候,再说这话已经晚了,当年挽救了书册的小少年已经快乐到老,带着那份快乐离开了人世。后辈子孙,纵然有人看出了这场买卖的损失,却也不能让时间倒流,回去做什么了,只能接受这份不那么完整的技艺传承。
家大业大,开枝散叶,不知道哪个年月,本来不怎么能够赚钱的技艺就被发扬光大了,新生的马戏团像是带来了一股清新的风,吹得人们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怎么突然就有了这样的玩意儿呢?
“这不是跟老何家那个一样吗?他们家训出来的猫猫狗狗,不就是这样的吗?”
邻里之间传回来的消息,也启发了老何家,他们一家还握有这项技艺的人,专门去看了那马戏团的表演,其他的不敢说,猫猫狗狗总还是能够做到,甚至做得更好的。
至于那些其他的看起来新奇古怪的动物。
“都是人装的,骗不了我的眼。”
动物是怎样的,人是怎样的,若是哪日动物能够装人,说不得人装动物也就像了。
有了这个前例,学着马戏团的样子,又找来更机灵的乞儿套上连体的外衣装作动物的样子来惹人发笑,何家班在这个时代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因为他们更懂得乡土,更懂得人情,倒是比那外来的马戏团混得更好,同样是马戏团的舶来名号,却完全是本地人演绎的各种表演,同样收着高价的钱,何家,发了。
又是许多年后,时代不断在变化,进步的人们也不再稀罕那人装出来的表演,更新鲜更真实的动物都来了,动物园一行,像是要把人的三观都打碎了重组,原来世上真有那样的动物,真有那样的稀奇。
然后,是现代的某一个清晨,哒哒跑来的小女孩儿高兴地叫着爸爸,让他去看自己训练的小猫儿,“爸爸快看啊,我训的好不好?”
曾经赖以吃饭的技艺,赖以发家的荣耀,此时此刻,在男人俯身抱起小女孩儿的时候,一同成了洒遍阳光的欢笑和温馨。
有些东西永远在变,有些东西,从来不曾变过。
第333章
翠柳垂枝爱风柔,河畔碎金亮明眸,瘦弱的幼崽身上的皮毛都有些浅薄,微风一吹,瑟瑟发抖,却还是坚持着不肯离开这河畔的位置,在石头上翻动着,找着好落脚的地方,一步步向前,要往水边儿去。
有着花纹的绒毛被吹得几乎逆转,里面粉嫩的肉似乎都能被一目了然,它却无知无觉地往河畔走,一块儿块儿石头,就像是一座座高山矮坡,让它不得不来回上下。
偶尔有调皮的柳枝被风吹得轻轻去拂它身上的毛发,也让它感觉到了瘙痒,会抖一抖,打个喷嚏,对此干扰表示不满,发出比耗子声音大不了多少的细嫩叫声。
“米团,米团……”
呼唤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是属于人类孩童的,那声音落入河畔附近,惹得那瘦弱得根本没有一丝圆嘟嘟模样的幼崽扭头,冲着那个方向发出了弱弱的叫声,像是每一个离开母亲去探险,没走多远又被发现的离家孩子的气弱争辩。
这叫声不大,却还是被听到了,孩童飞快地锁定了位置,直接往河畔过来,一些白色大石对他而言也是难以翻越的,不得不手脚并用,用很有些狼狈的姿势来到幼崽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