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汉子,衣服带不带都无所谓,穿的破旧些,或干脆光个膀子,也没人多言语一句,可鞋子好不好,那还真是很影响事儿的,起码出远门就艰难了。
王石柱也有纪师娘做的鞋,或者说他们这些被纪师傅收为弟子的,至少都得过纪师娘的一双鞋,年年“师娘”“师娘”地叫着,也年年都能得双鞋子什么的,师徒之间感情好,未必没有这位师娘费心的缘故。
人人都希望自己是被关怀惦记着的。
成亲了的那些师兄且不用说,家中还有妻子惦记,没成亲的那些,或在家中感受不到多少温暖的那些,真正是把泼辣的纪师娘当了另一个娘,孝敬都很真心,只可惜每年他们跟着纪师傅来回跑,纪师傅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也多不在家,还真是不能帮到什么忙。
路上闲聊,从鞋子的事情说到师娘的好,有人抱怨自家妻子如何,有人说起自家孩子如何,还有人说起纪师娘过年做的什么菜非常好吃如何,说得热闹,赶路都不觉得累了。
纪墨走累了,就会被师兄背,开头是王石柱,然后就轮流被其他师兄背,比起在路上走,在师兄背上就舒服多了,哪怕还有汗臭味儿。
有个师兄不知道带了什么,包袱里突出来一截,随着走路,不断往纪墨身上戳,后来休息的时候打开看了,竟然是个带把的小锅。
“我家那个说了,外头喝热水舒服,也不多沉,背着就是了,特意找铁匠做的,恁贵了!”
那憨厚笑容在水蒸气中都透着幸福感,全不是在家说“败家婆娘”的那个了。
这狗粮撒的,酸牙啊!
纪墨啧啧两声,热水倒是没少喝,若不是这取水方便,烧水也就是费点儿柴火的事儿,同样吃狗粮的师兄弟恐怕会一口热水都不给那个师兄留。
晚上若是能够借宿就借宿,不花钱的住宿最好,若是不能,整个火堆烧一烧,围着火堆吃了饭,再把火堆移个位置,烧热的那块儿地上铺上包袱皮,就能睡觉了。
包袱里的衣裳当被子,鞋子当枕头,还真是没点儿浪费的东西。
若是“枕头”不够高,就在鞋子下方垫石头或者木头,将就着也能睡了,睡到半夜不讲究的,说不定就把谁谁谁的胳膊大腿的当枕头了,还有那等抱着脚丫子睡的,醒来必要呸呸呸几声的。
纪墨年龄小,又软绵绵的,当真是合适的抱枕人选,在师兄之间一睡,早上醒来,身上都要多两条手臂的,偶尔半夜还会被拉锯战惊醒,最怕某位师兄半夜春梦,哼哼唧唧地扰民,白天也要被嘲笑一番的。
相处久了,有点儿三观炸裂,这浓郁的雄性激素的氛围,啧啧……
第401章
在要检修的第一座石桥那里,纪师傅的几个弟子已经等在那儿了,他们先来一步,已经照着往年的例子把桥检查了一下。
“还好这石头不怎么样,不然,恐怕石狮子头都要掉了。”
这年头造桥匠也不是单一工种,需要做的很多,其中隐含在内的木匠活儿,烧砖活儿,还有熬胶的活儿,此外就是雕工了,这种雕工当然不能跟纪墨当雕刻匠时候的专业比,但也比中等水平更高一些。
自古以来,江河就是波涛不休,总会在丰水期的时候给两岸带来一些麻烦,这让人们对这种自然现象颇有敬畏,脑补出水神河神之类的,要叩拜,要祭祀,要香火,自然也会产生一些相应的民俗,如镇水兽之类的。
镇水兽是一种统称,其常见的镇水兽有铁牛,石犀,石狮等,其用法也各有不同,可以直接沉入水中充当桥墩的替代品,支撑造桥时候的架子,之后架子移除,沉入的镇水兽也只当是祭品,其具体的作用或许也有填充某个水下旋涡,人为平铺河床的功效。
也可以在桥头当做装饰,具有祈愿的意义,如很多石桥上的造型布景,走一段距离,就能看到那栏杆上凸起的地方是个小小的石狮子蹲着,看上去颇为可爱。
无论是怎样的,镇水兽通常采用蹲坐姿态,偶有站立的,也是不动如山,以示“坐镇”之意。
镇水兽若是沉水的那些,个头大,体积重,搬运不便,也还罢了,不会有人起偷盗之心,也不好做手脚,但蹲坐在栏杆上的那些石狮子,却没有那么好运了,总有些,试图把石狮子偷走的。
凿开石栏杆的交界处,若是不能够从底座移开,拿走一个完整的,光偷一个狮子头也好,也不知道他们偷这些是做什么用的,古代有很多风俗,都令人难以理解其中具体的因由,若说,就是跟迷信有关。
比如有一则迷信就是这样的,说是这等石桥上的石狮子有镇魇之效,拿回家中摆放到固定的位置,比如枕边床头,能够安神或者改善什么风水,是风水局中的必然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