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时间又持续了很久,明明之前况远才说一会儿就休息,但这个“一会儿”显然太长了。
纪墨只觉得头上的日头晒得人发昏,况远才终于停下来,站起身来,从容回转,看到身后那好似等候许久的纪辰,露出一个明媚的很有少年感的微笑来,欢喜道:“阿辰,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说一声,可累了?”
他说着就上前,把纪墨忘在了脑后一样,快走几步,才想起来,回头叮嘱一声嬷嬷,让她带纪墨回去吃饭休息,又不忘在嬷嬷抱起纪墨之后,走过来,很是关爱地为纪墨整了整衣领,那模样,就好似无限爱怜。
可转过头,他就像是一个眼中只有纪辰的好弟弟,笑着上前去,跟对方肩并肩走了。
纪墨往那个方向看着,况家的宅子太大了,他以前跟况远相处的时间可没有这么长,还没发现,原来他跟纪辰相处竟是有些奇怪。
说是至交好友,可谁家的至交好友也不至于天天见,更何况,每天都是这样热情迎接,毫无矛盾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假。
呃,不那么真实,像是某种演出来的一样。
可以纪墨的认知来判断,况远又是真的高兴见到纪辰的,那种从眉梢眼角流露出来的欢喜实在是演技难以模拟的。
比起况远的这种“喜怒无常”,纪辰给纪墨的印象就更是淡漠,总觉得这个人有点儿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通家之谊的话,难道不是看到朋友的孩子,也会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喜爱吗?
可纪辰对他,从来都不热情,或许有些人天生就不喜欢孩子,但他对自己又不是全无在意的样子。
有的时候,纪墨能够感觉到那纪辰也在看自己,用一种自己完全不理解的目光。
最要命的还是,为什么生辰一样就要让他姓纪啊,好奇怪啊!
另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况家了。
纪墨目前见过的所谓况家的主人,只有一个况远,其他人呢?
不知道,没见过。
偌大的宅子之中,除了况远一个主人,就是零星几个下人,很多地方,能够看到那属于打扫所留下的残破景象。
可也许是因为这宅子以前是精心修建起来的,连里面的花草树木都选取了最合适的那些,如今纵是少人修剪,也不曾真的荒废,反而多了些野趣。
况远还曾提过,他就最爱这些天然之物,若清风朗月,不可辜负。
纪墨看他,时常有一种看隐士的感觉,古代若有隐士,也就是这般吧,离群索居,却不以孤寂为苦。
荒山小屋,也如广厦华府。
况家的这个宅子,可比什么荒山小屋大多了,更有若干器具,每一件都可见精美绝伦,其价值必然也是不菲。
同样还有的就是况远日常所穿戴的了。
每一个世界都有不同,但那些价值高昂的东西,总有相似。
几乎所有的世界都有金银玉石,而这些东西的价值,也是一样的昂贵。
这些东西,在况远身上并不少见,他并不是佩戴了很多饰品,但那一两样就能显出高昂的价值来,看得出是富贵之家养出来的人物。
这样的人,远离了尘世的纷扰,住在这样少有人来的地方,为了什么呢?
来来回回,唯有一个叫做纪辰的友人,所以,交际圈只有这么大吗?
纪墨对况远,对况家,对乐师,有着太多的疑问,而这些疑问,很多都是他这样的年龄无法问出口的。
一张恍若白纸的孩子,在他知道什么叫做石头之前,是不会直接捡起地上的石头,问旁人,为什么这里有一块儿石头的。
若是在人多的地方,大家都爱说些闲话的地方,那也罢了,谁也不能限定孩子的信息获取程度到底是怎样的,可在这里,一个个下人都像是哑巴似的,从来不跟纪墨说那些有的没的,除了正经的生活所涉及的词汇之外,纪墨再没有了旁的信息获取渠道。
也就是纪墨了,若是一个真正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中,就算不被养成自闭症,也会因此笨嘴拙舌,不知道该如何用词用字表达自己的意思。
每每想到这里,纪墨都控制不住想象力的阀门,不断地想一些有的没的,什么血海深仇,什么惊天秘密,什么了不得的身世之类的。
说到身世上,纪墨还记得自己是姨娘生的,曾经想要问姨娘怎么不见,下人可以换,姨娘,还是生了孩子,生了一个男孩儿的姨娘,总不能随便换吧。
可,“姨娘”,哦,不,“小娘”这个词对纪墨来说,也是不应该知道的,因为下人们从来不会对他说,而况远也从来没提起过自己还有什么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