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重夜想起了自己与印玄尘在九重天吃酒时的场景。
那日风和日丽,金乌披着彩霞逆风而飞,留下一地七彩霞光,他二人闲来无事,便在山明水秀的洞府小酌一杯。
印玄尘提起前些日子与神威通天族打的那场仗,便眸中有光,他本就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眉飞色舞讲着过往的模样,显得熠熠生辉,仿佛那彩霞都是他身后战袍的羽毛。
印玄尘是受了些伤的,但他并不放在眼里,他反而将陈年烈酒一饮而尽,畅快道:“后土娘娘将人生的这样脆弱,便是为了让我们去守护他们,受这么芝麻点大的伤算什么?更何况,这些邪祟都是上古开天辟地时从狭缝之间生出来的孽障,多少也与先神有关,谁造的孽,便要谁来偿还,我从不觉得护得一方子民安定,是上天给他们的施舍。”
印玄尘喝了没几杯,便又有邪祟从山岩中爬了出来,他二话不说,将杯子放在石桌上面,披起战袍便又风风火火的奔赴战场。
有印玄尘在的地方,人们总是能安居乐业。
这样的一个后天神,竟落得个那样凄惨的下场。
凤重夜心中怅然。
“印玄尘遭了通天雷劫,魂飞魄散,不知去了何处。”凤重夜主动问道。
“他这个傻子,本该魂魄无存,了无踪迹,但好在我及时赶到,拼着兵解也要替他改了命数。”万世书提起印玄尘,表情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嫌弃,但明眸之中却是掩盖不住的温柔,他叹息一声,道:“只是可惜了,纵然我护住了他的魂魄,可它们依然碎裂成了千百残片,不知落在了哪个世界空间,好在我藏了一盏七星宝莲,能够将他的魂魄残片收入其中,逐渐凝回原状。”
七星宝莲乃是与万世书同时期的上古神宝,据说当年天帝想要将其送给第三子当做生辰礼,但七星宝莲却颇有自己的小脾气,冷酷无情地留给天帝一个屁股,转而就消失在了苍茫天地之间。
却不料,如今落入了万世书手中。
凤重夜笑道:“倒是连上天都在帮你。”
万世书却轻描淡写,道:“我是神器,我只信仰神明,却不信天道,我本就是逆天道而生之物。”
凤重夜想了想,道:“的确,天道也管不住你,毕竟若是按照天道法则,你这种有着逆天之力的神器,本就不该被造出来。”
万世书道:“自我兵解之后,天地之间便再也没有万世书,纵然我将来灵识凝聚,重获新生,也一样不再是以前的我。”
万世书说:“凤重夜,如今我替你逆天改命,便又要燃烧一缕残魂,我不与你谈利益,只想和你攀攀交情。”
凤重夜挑眉,惊讶道:“哦?这倒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若放到以前,别说是攀交情,就连一句软话,都难得听万世书这张嘴说出来。
“人都是会变的,神器亦然。”万世书倒是通透:“更何况,你是印玄尘最好的朋友,他好歹也是我的前主人,我对你多少要有几分尊敬。”
凤重夜笑着说:“这可使不得,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万世书也没打算绕弯子,有了凤重夜这句话,他便也直截了当。
“待我聚集齐了印玄尘的魂魄,势必要破了九重天门,杀了那狗天帝祭奠死去的黎民百姓。”万世书盯着凤重夜,问他:“你敢不敢与我缔结盟约契誓,来日一同杀上天庭?”
此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定会觉得万世书是个心怀不轨的疯子。
凤重夜也一样。
他知道万世书对九重天恨之入骨,却不料他竟当真如此胆大包天。
凤重夜眯了眯眼眸,道:“万世书,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万世书说:“我当然知道,兴许你觉得我不自量力,与九重天作对便是蚍蜉撼大树,自取灭亡,但你要想清楚一件事,天门既关,万年封印将到临界,你前去上修界后,纵然修炼到顶头,也只是在天门面前跪着等死罢了。且一旦封印破碎,后土荒兽倾巢出动,便会是人间地狱,你与邪祟共沉亡。”
“这种结果,可是你想要的?这种责任,对不得飞升的你而言,是否能承担得起?”万世书捏住了凤重夜的软肋,勾唇灿然一笑,道:“夜尊,本质上,你和印玄尘是同一种神,既高高在上不染尘灰,又放不下对人间的偏爱。”
“你信仰的九重天,如今早已是乌烟瘴气杂烩一锅,何不杀上去,推翻了他,重新开启一个属于自己的新神纪元?”
凤重夜闻言,禁不住笑出了声音,连他的肩膀都微微颤抖着。
难怪印玄尘总是说,万世书若是无人能契,恐怕就连天道都要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