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邪,归来!!!”
声音如泥牛入海,很快淹没在轰隆的大雨之中,高天一道白光落下,映亮了少年瞳中的绝望之色。
果然,只有结丹之后,才能够拥有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本命灵武,之前的灵犀一动,不过是偶然罢了。
他尝试着抛出一条“水蛟”来取剑,可那本就干涸的经脉里,精疲力竭,竟一丝灵力都挤不出来!
水流从脸侧滑下,分不清是隐忍太久的泪水,还是漠无感情的雨水。
温辰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有一条真正的灵根。
他想要的不多,不必极品或上品,只要普普通通的中品就好了,甚至遭人嫌弃的下品都无所谓……
老天玩笑,让他生在修仙世家,却不给他一条用来修身的灵根,连天下第一大派都束手无策的难题,可能真就是无解罢。
温辰心想,自己若是凡人一个多好,大可在旁人的保护之下,轻松蒙昧地过上一生,高堂父母在侧,平安长大,娶妻,生子,然后一天天老去,直至入土。
不知人世险恶,难有济世情怀。
第无数次,眼前又浮现出当年枫溪城的那一夜,魔族压境,血火纷飞,半边天都被汹涌的魔气遮住,淋漓着杀机的利爪从中探出,拖走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孩子磕磕绊绊地跑着,慌不择路,身后几只虎狼之物紧追不舍,眼看就要撵上了,忽然——
数道剑芒落下,浊气销为日月光!
“娘!”孩子惊喜地大叫。
“辰儿我不是让你跟着邻居躲进地窖里了吗?!怎么还跑出来,外面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嬴槐雪气得脸色发青。
孩子被训得一哆嗦,不敢正眼瞅她衣上粘稠的血迹,绞着手指嗫嚅道:“娘,我担心你和爹,别打了,一起躲进来吧——”
“不行!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大敌当前,我们怎么可能后退一步?”嬴槐雪拎起他后劲的衣领,御剑凌空,“我和你爹撑得住,情况危急,不许你再跑出来添乱了,听到没有!”
高空视野开阔,孩子一打眼看着大街小巷里横陈的尸体,和肆虐的魔族,忍不住更害怕了:“娘,我们走吧!这里魔族太多了,杀不完的,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你要是也——”
“辰儿!”嬴槐雪截口打断他,语气冷硬,看样子是动了真火,“我们修道之人,为的就是守护黎民百姓,危难来了只顾自己,临阵脱逃,与那些魔道宵小之辈有何区别?!”
她挥剑打落一只扑上来的魔物,凛然道:“你是剑修的儿子,必须顶天立地!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接过我手中的剑,记住了吗?”
记住了。
辰儿记住了。
温辰年纪虽轻,看过的却很多,凄苦和病痛,鲜血和战乱,离合和悲欢。
人生的前十几年里,他随爹娘行经了数不清的救赎之路,从一个个魔窟里拉回受难的百姓,不为钱财,不为名声,只为了能让这个流离的世界变得好那么一点点。
雪月双仙,他记忆中的两道纯白影子,以身作则,教会了他什么是儿女情长的小爱,什么又是兼济天下的大爱。
其实温辰不知道,他自以为狭隘的心坎里,早就住进了一缕舍己为人的英雄魂,无论再多少遍麻痹自己,也还是不甘心像个凡人一样独善其身。
所以,即使清楚以自己的根骨,不会被任何一个修仙者看重,在天河山毁于一旦后,温辰还是听了那落魄酒鬼的话,一个人拿着潜龙院邀请函,执着地上了折梅山。
就算再不自量力,他依然希望自己能做个对天下有用的人,为弱者挡风雨,为苍生谋太平。
飞回崖上的时间很短,可感官上,却像一死一生,走了个来回。
温辰衣发尽湿,整个人苍白得像一幅匆匆挥就的白描,衣下单薄的身体仿佛就要受不住雨水的蹂/躏,化为虚无。
然,狼就是狼,那股狠劲儿是鞭在骨子里的,即使没了爪牙,也要用血肉之躯,做上最后的一搏!
他手探到腰侧,拔出一把匕首,云层间黯淡的月光洒下,让那不知被打磨过多少次,直至削薄如蝉翼的锋刃上,反射出淬毒的寒芒。
“低级魔物和野兽类似,都有群体行动的习性,他们的攻势,往往会受头领的影响……”
生死之际,耳畔响起的竟是几个时辰前,叶长青一句随意的教导。
是了,生灵谱傀儡尽散,接下来出现的就该是他们的头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