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惺忪,景物迷蒙,他轻轻咳了两声,听到斜上方有人在说话:“师尊,醒醒,起风了,这么睡着容易着凉。”
“嗯?”叶长青迷糊地应了一声,头痛欲裂,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没忍耐住,低低呻/吟了出来,“呃……疼。”
“疼?哪疼?”他这一声仿佛下了命令,怀里人立马就紧张起来,肩背肌肉绷着,小心翼翼将他扶着,一只冰凉的手靠上额头,刚碰了一下就弹开了,焦急道,“师尊,你发烧了,快起来,我们回凌寒峰去!”
“烧……发烧……发烧?”叶长青好像有点听不懂这话,微眯着眼,小声咂摸了好几遍,眼睫轻轻晃动,几次缓慢的开阖之后,那双慵然而隽秀的桃花眼才算彻底地睁开了。
他目色中有一瞬的迷茫:“这是哪?”
温辰面带忧色:“这是折梅山同心镜啊,师尊,你烧糊涂了,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说完,他又伸手去轻轻触了触身边人脸颊,感受过那火热的温度,心疼地直皱眉,手脚利落地开始解衣服。
“折梅山,同心镜。”叶长青恍惚地重复了一遍,才蓦然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是了,他已经不在长江边,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都过去了。
现在已经重新来过了,相似的时间,相似的月光,还有身边相似的人。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心情不知该如何言表——同样的白衣,同样大小的年纪,同样……为自己的状况而忧心如焚。
一个是万锋的兵人,十五岁受天劫登元婴境,二十四岁成为修真史上最年轻的渡劫剑仙;一个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十五岁才勉强够到筑基的边缘,往后能走到哪能走多远都还是未知。
这样的两个少年,任谁都会觉得他们天差地别,除了长相雷同,没有一点相近之处。
可叶长青不这么想。
若说他起初还有过一点怀疑,那越相处就越觉得,他们俩,是同一个人。
温辰解完衣扣,脱下外袍,起身绕到后面,给他披上:“抱歉抱歉,我竟然忘记人睡着的时候极易着凉的,否则,早该叫醒你,回去睡了……都是我不好,先是害你在魇灵梦境里受伤,又,又……”
“又什么?”叶长青一把抓住他在自己颈边系衣带的手,微微侧过脸去,低声问,“我救你时候,有过半句怨言吗?”
手被他握着,温辰僵住,片刻后才期艾道:“没,没有。”
“那以后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不想听。”
叶长青语气淡淡的,有种公事公办的意思在里面,温辰听着了,有点难过:“我又说错话了,师尊,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听出他话里的委屈之意,叶长青有点无奈,半侧了身子,拉着他跪在面前,力道使得大了些,逼得后者一声惊呼:“师尊,衣带还差一点才系好,你等等——”
“好了,你关心我,怕我冷,我都知道。”他抚了抚徒儿的头,眼睛里的温柔呼之欲出,“没事的,我不是发烧,是元神在自我修复过程中,会自然散发阳炎之力,你摸着,可能就像发烧一样吧。”
“喔,那就好。”温辰微张着嘴,垂下头去,有点失落,又有点尴尬——原来,是自己见识太少,小题大做了。
叶长青看他这般,心下了然,眉轻轻一展,接着道:“小辰,师父刚刚不是在训你,只是想告诉你,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不需要总是听你说‘谢谢’,‘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这样显得生疏,反之,换了其他徒弟,大箫、二胖,我也会对他们掏心掏肺的好,明白吗?”
“……明白。”
“既然收你入门了,我就一定会像你爹娘一样爱惜你,保护你,教你做人做事,规划以后的人生,试想,如果当时魇灵梦境中与你一起的是你父亲,他会不会舍身相护?”
温辰攥紧拳头,隐忍少倾,小声说:“……会。”
“嗯。”叶长青颔首,曲着食指将他下颌抬起来点,逼他直视自己的双眼,“你自己也说了,有些事,不过去,终究是个坎儿,如果一直沉沦在对自己的批判中,迈不过这个坎儿,就是弱者的表现。”
“……”温辰有点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想逃避也逃不开,眼睛里波光一闪一闪,满是不自信。
良久,他才沮丧地叹了口气,恹恹道:“师尊,其实,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想要变强,可天赋不好,要靠你帮衬才能正常修炼,别人家的徒弟哪有这样的?师兄师姐像我这个年纪都快结丹了,我和他们一比差得好远……”他吐露了这一串,末了,自弃道,“我还胆小,一个人的时候,连盏灯都不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