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辰站在一旁,看了足有一刻钟之久,心里又暖又涩,说不清到底什么滋味——相较在人前时的风采,叶长青现在这样子,确是不太一样。
倦意和疲态,深深烙刻在他眉弯之间,即使失去意识了,也并没彻底放松,随着灯花偶尔的爆鸣声,眼睫不住震颤,好像睡得太浅,下一刻就会醒来,看样子不像是单纯累得,倒像是被什么事给愁得。
就着灯光的阴影,温辰分明就看着他眼下有两片淡淡的乌青。
……元婴仙君也会被累到如此吗?
温辰没按捺住,轻轻走上去几步,瞥了眼淬灵沙漏上显示的时辰,还不到子时。
要不要叫醒呢?在椅子里睡一夜终归不是办法,可他又一向浅眠,若是叫醒了,这一夜睡不好怎么办?
温辰猫一样走到他身边,探出一只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师尊要强惯了,他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给别人,尤其是膝下三个弟子展示出来的,永远是一副精力充沛,无所不能的样子,只有在夜深人静,身畔再没半个人的时候,他才会稍稍露出点属于正常人的脆弱。
少年悄悄拈起他一缕头发,摊在掌心,心酸地想:师尊,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要么就算了,我也不是非得有灵根不可,但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受。
可能是入门之前我天天都和你腻在一起,这些日子见不到了,我就很不习惯,虽然我也明白,别人家的师父动不动就闭关,游历,一走一年半载的,师徒之间见不到是常事,可是……
他俯下身,贪婪地嗅着那发梢的梅花熏香,在心里暗暗叹气:师兄师姐就很dú • lì,该干什么干什么,你不在的时候,修为一点都没落下,只有我……
温辰咬了咬唇,好像下了很大决心,才自暴自弃似的,无奈承认——只有我,一天看不到你,就像要失了魂。
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临近子时时刻,还要专程来折雪殿里绕上一遭。
可能……就是鬼使神差罢了。
许是少年失祜的过,温辰与同龄人相比,格外地缺乏安全感,对周遭很多陌生的人或事,并不会多么感兴趣,反而,稍有点不对,就会敬而远之。
那么相反,若是他身边有一个强大又温暖,愿意给他以保护的人,他就很容易对其产生依赖心理,躲进对方的臂弯里不舍得出来。
碰巧,叶长青就是这样一个人。
对于温辰来讲,他不仅是传道受业的师父那么简单,在精神和生活上,他像父亲的角色,而年龄和性格上,则更像兄长。
无论是这些中的哪一个,都足够让这个举目无亲的少年牵肠挂肚。
这不,他这次离开凌寒峰的时长,对秦箫和阮凌霜来讲,就是差不多半个月,若别起问起的时候,他俩也都是以“师尊已离峰半月”作答。
可温辰不是。
他一天一天,清清楚楚地计算着,这是师尊离峰的第十三天,上一次是冬月二十一的早上走的,辰时不到;今天回来的日子,正是腊月初四,申时三刻。
之所以他不那么草率,只是因为叶长青不在的每一天,他心里都空落落的,少个人教他东西,逗他笑话,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今天晚上洗尘宴,秦箫和阮凌霜两个大嘴巴吵闹得很,前者甚至都拿出划拳喝酒的家伙,现场比赛吹牛皮了!
温辰一个安静性子,插不进嘴,只能坐在边上做侍酒童子,整个席间,除了叶长青酒盏一空就赶紧给满上,其余,便只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劝劝他,在外奔波十多天,回来多休息,能少喝就少喝点。
结果啊,这做师尊的明显不是个禁欲的主,不光不少喝,还兴头上来,和秦箫两个人,拜把子兄弟似的,豪饮起来了……
最终,姜还是老的辣,秦箫醉得不省人事,嚷嚷着没醉、还能再战三百回合,结果被师弟师妹一齐拖回房去,叶长青则摇着折扇,欣赏手下败将耍酒疯,嗤笑一阵,独自回屋。
一个时辰后,眼前这张微醺的,隐隐泛着轻红的脸颊,好似一剂引人犯错的mí • hún药,温辰看着了,不由心跳加速。
他一边想着这样不正常,自己不应该大半夜私闯师尊的房间,像个菟丝草似的缠人;一边又实在离不开这青衫鬓影,乌发堆烟,竟好像吸罂粟一般痴迷,直觉手中握着的那缕青丝有着无限的诱惑,盯着盯着,竟忍不住,托起来凑到唇边,想要吻上一下,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