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许多年前,早在我还没来冥界的时候,玄黄公子就已经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了,日日传召,夜夜笙歌,没有哪个别他还得鬼王陛下的恩宠。至于宠到什么程度,嗐,你们才从阳间来,那我就用一句那边常说的话来形容——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什,什么?”温辰微微睁大眼,“春宵?他不是……不是琴师么?”
“嘿嘿嘿。”老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压低音量,隐晦道,“玄黄公子不光琴弹得好,人生得也妙,把鬼王迷得神魂颠倒,王宫里被冷落的那十七房妻妾,对他可都是嫉恨得咬牙切齿呢!听宫里出来的丫鬟们说啊,鬼王经常把他关在小黑屋里这样那样,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整夜都不——”
“咳咳。”叶长青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瞥了旁边未成年人一眼,“老先生,这还有小孩呢,说话注意点。”
温辰正听得认真,被他戳破,很是羞赧,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而卖糖人的老头呢?讲黄段子上瘾,没注意这个,经他一提点,惊了一跳,连忙道歉:“得罪得罪,人老了脑子不好使,净说胡话,居然忘了小公子在这了。”
叶长青摆摆手,表示不计较,再一开口,却接着他的话题往下套:“不过啊,老先生,你说鬼王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这话有问题呀!因为据我所知,这玄黄公子明明就住在王宫之外,鬼王要是真的非他不可,干嘛不留在身边呢?”
“留在身边?”老头一边摇头,一边咋舌,“要是能留下,早留了。”
“什么意思?”
“玄黄公子是个清白贞烈之人,坚持卖艺不卖身,就算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王也一样!陛下曾经强留过,可是被他以死相逼,拒绝了……你说说,这冥界多少姑娘公子,都惦记着鬼王宫里的那张龙床,一个个挤破脑袋地往上爬,他倒好,送上门来的荣华富贵——不要!”老头把头晃得像个拨浪鼓,不停地唉声叹气,让人不由得遐想,若是他要年轻上个几十岁,说不定也要去做那狂蜂浪蝶中的一员,争着往龙床上飞。
没错,在冥界,酆都鬼王就是最尊贵的存在,想要什么样的小侍没有?偏偏在他一棵树上吊死?再说回来,玄黄如果真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琴师,就算一开始不愿意,但被扣上一千年,慢慢慢慢,也就该从了,何以……
叶长青想起在小屋之中,红衣黑发的少年琴师,扬起自己被上了锁链的手臂时,唇边露出的一抹冷笑,那其中的讥讽和恨意,绝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清的。
望着手中低头抚琴、酷似真人的糖人像,叶长青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玄黄与鬼王,有着不为他人所知的牵绊和深仇。
“公子,唠叨这么长时间,这糖浆都快化了,你到底还买不买啊?”不及细想,老头已经言归正传了,伸出三根手指,一张沟沟壑壑的老脸,笑得精明老道,“公子,咱们投缘,老夫给你打个折,这只糖人儿最精致,原价三十五文冥币,你给三十文就好了。”
“嗯……”叶长青若有所思地沉吟一下,略微有点尴尬——玄黄给他们的第一个锦囊里,有地图,有冥鸦羽,有冥河船票,偏偏少了的,就是银钱。
没辙,再心水的东西,他也买不起,非但买不起,还得表演一个活人大变脸来。
“这东西也不是非买不可,小孩子少吃点糖,容易坏牙,听到了吗?”叶长青翻脸翻得比书快,瞥着老头那一颗硕果仅存的黄门牙,循循善诱,就地取材。
温辰忍着笑:“听到了,哥。”
前边师尊承认他们是兄弟,他也就乐得顺水推舟,叫上一声哥。
“嗯,这还差不多。”叶长青满意地颔首,一脸嫌弃,实则十分肉痛地,把那“生前的回忆”怀旧版糖人送还了老头,在对方“合着你不买啊,不买你还跟我瞎扒拉这么半天干什么”的震惊中,匆匆拉着温辰走了。
·
可能冥界没有黄历这种东西,活人来了倒霉得很,从糖人摊上离开,还没走几步,就撞上了最不想撞上的人——
一丈外,几个形容丑陋,头上冒绿焰,腮边生红胡的夜叉怪物正在巡街,他们在玄黄公子府上卑微地跟孙子似的,一回到鬼市,就又威风八面,看着有人来了,一嗓子叫住:“哎,别着急走,说你呢,对,别看别人了,就你!”
“跑什么跑,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见着本大爷就脚底抹油。”夜叉头子骂骂咧咧的,穿过鬼众,走到两人面前,把手里端着的那卷纸往下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