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辈教诲的是。”温辰诚心诚意地点头,颇有些开窍地接上,“所以你让师尊什么章法都不要顾,像个从没学过剑术的孩童一样,就是为了抛开那些冗杂,把全身的感官和反应都集中在战斗本身,这样才能达到最快最狠是吗?”
“不错,返璞归真,才是最真实最纯净的状态,可怜世上修士们再怎么呕心沥血,钻研玄妙剑法,终究,也及不上他这般洒脱肆意的厮杀。”叶岚一指那边,循循善诱,“你看,如果是我这样的慢性子上去,未必就能抵挡得住,知道是为什么吗?”
温辰心思灵敏,张口就来:“因为北境将军并没有直接碾压的意思,相反,他还刻意收住了自己的一部分实力,如此一来,师尊的年轻血性就派上了用场!”
“嗯,是这个理。”叶岚对他表示了肯定,细碎白发下,那双不美不丑,谈不上任何出色的眼睛弯了起来,温声道,“就说么,你师尊费这么大力气给你铸这把‘寒宵’,起初我还道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些,小小年纪,本事没多少,名剑倒先安排上了?”
他望了望身边少年,意味深长道:“可眼下这么看来,也不算很过分。”
温辰:“……”
这好像,没什么好特意夸奖的吧?自己不过是随口说了点,换个人来也可以,感觉叶前辈有点小题大做了。
从前听人说过,到了一定境界的高人,多多少少都会掺着些自傲之情,本人越是厉害,就越吝惜对别人的夸赞之词,这样也不是不好,人之常情罢了。
他收住了心里的疑惑,欠了欠身,为难道:“叶前辈,你考校于我,我便回答一下,绝没有班门弄斧的意思,若论对剑道的领悟和钻研,我就是刚刚入门,不及你与师尊的万分之一。”
闻言,叶岚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方低低地道了句“很好”,也不知是说他对战况分析的好,还是谦逊不自大的好。
他静静地望着前方,发色与雪色融为一体,眼睫上落满了霜,轻轻抿唇的时候,那张泯然众人的面容,散发出一种心平气和的美感。
……这位前辈,明明与那北境将军一样,都是异乎寻常的强大,可气质却迥然不同——元子曦只要站在那,无需多余的动作,单凭一股凛冽的气场,就能令人折颜。
可他。
温辰一边琢磨,一边悄悄打量着,心说如果不是在骨鹏上的偶遇和相救,自己根本不会意识到这是个多么特殊的存在,相貌平平无奇,说话温言软语,除了未老先衰,盛年白发,其余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凡。
他站在自己身边,就好像遥远边陲降下的一粒冬雪,落于地上,是凝作沉冰,或化为春水,都无人问津。
怎么会这样,奇怪——
“好好观战,别观我。”
蓦地,白发人告诫了一句,淡漠如许。
“……啊,是。”
偷看被人家撞破,温辰尴尬地不行,当下不敢再造次,收回视线来,乖乖去注视那边的战况。
空中,悬浮着的一炷灵香已烧下去近半,雪原上噼里啪啦的两个人还在继续,由于速度实在太快,从画面上很难看出什么,只能听声音,辨认出他们愈战逾酣,竟是比最开始的时候,节奏又快上了三分!
叶长青当真是在豁出了命地打,卸去了华丽的粉饰,每一次出剑都充斥着喋血的狠劲儿,青衣上,渐渐沾染了鲜红,可于他而言,这点血腥非但不是退缩的理由,反而会让人越加兴奋……
温辰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十四岁初识到现在,师尊的很多样子他都见过,活泼的,温柔的,轻狂的,甚至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傲娇使性子的,揉在一起也丝毫不违和。
唯独——
或许就如叶前辈所说,他骨子里是有股子狼性的,桀骜不驯,邪性狷狂,平时收敛的时候还好,一旦放开了,那锋利的爪牙和噬人的煞气,旁人光是看着,都觉得胆寒。
“……”温辰轻轻敛起眉来,心里莫名就生出一点怅然,对于这样一个人,自己真的有把握吗?
叶长青是天上的鹰,自由通透,无拘无束,他想要与之比翼齐飞,除了同样熬成一只鹰,大概别无他法。
“怎么,又走神了?”
耳畔,叶岚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温辰老大不好意思,摸了摸鼻梁,小声道:“前辈,我……”
“没事,看不下去就别看了,他们俩这般玩儿命攻伐,一般人一辈子都碰不上一回,参考价值不大。”叶岚看出了他的心浮气躁,并没有强迫,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