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圣肉/体消弭,神魂尚可苟存于世,难道说他跳了黄泉海之后,竟然还没死透?
怎么可能。叶长青摇了摇头,十分笃定地否决了这个灵光,但一时之间,也没法解释为什么自己的意识还存在于这块石头里,还有院子里抽陀螺的那个小孩,看着好生眼熟……正懵懂中,窗外传来了另一个姑娘的声音。
“阿宁,别玩了,快来吃午饭了!今天有小龙虾哟。”那姑娘笑意盎然,穿着一袭浅碧色的道服,腰身修长纤瘦,几乎不堪盈盈一握,脑后一双高挑束起的马尾辫甩来甩去,漂亮极了。
她提着食盒放到院里的石桌上,手掌按住了,朝一听着开饭了就急忙跑过来的小孩俏皮地眨了眨眼:“提前说好了啊,小龙虾太辣,小孩子不能吃太多,容易上火。”
“嗯嗯嗯!”阿宁乖巧地点了点头,眼巴巴地望着那精雕细琢的梨花木盒子,问,“哥哥生前最喜欢吃是不是最喜欢吃小龙虾了?”
姑娘有点不大高兴,在他屈指在他额上弹了一下,嗔道:“好好说话,什么生前不生前,多不吉利,要说从前。”
“哦哦,从前。”阿宁十分听话,从善如流地说,“哥哥从前最喜欢吃是不是最喜欢吃小龙虾了?”
“嗯,是。”碧衣姑娘把菜肴一盘一盘地食盒里取出来,搁到石桌上,秀眉轻敛,怀念似的道,“从前,他经常带我们三个一起,去长江边上开着的那家望江楼,别的可以不点,小龙虾一定少不了,每次我们一去,周老板高兴地跟什么似的,总会给安排临江靠窗视野好的位置,外带送一壶自酿的甜黄酒,好喝又不醉人。”
“还有,他家小女儿月牙,当初还只是个五六岁的糯米团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喜欢长得好看的哥哥,总是围着师尊和小辰打转,最发愁的事,就是不知道长大了该嫁给他们俩其中的哪一个,师兄在旁边看着,可给嫉妒坏了。”
说到这,碧衣姑娘叹了一声,神情中像在惋惜什么:“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自从师尊不在了,我们怕触景伤情,也没再去过望江楼,想想看,小月牙儿现在……早已经嫁作他人妇了吧。”
对面坐着的阿宁听不太懂,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难过道:“阮姐姐,好好地你怎么哭了?”
“啊?我哭了吗?”碧衣姑娘一愣,连忙道,“没有没有,你看错了。”
她眼眶分明就红了,却死活不愿意承认,低下头轻吸了吸鼻子,佯笑着岔开话题:“阿宁,你先吃别的,虾壳有油会弄脏手,等下阮姐姐用法术给你剥。”
……
屋中书案上,叶长青静静听了全程,说实话心里挺不是滋味。
当年事出突然,一夕之间,他就由道入了魔,立场分明,兼之与心魔角逐,与魔族算计,根本没有和几个徒弟盘桓告别的余地,如今乍一回来,深觉自己不是个东西。
别的不提,单二胖丫头那瘦俏的身材和脸蛋,就能说明很多事情,想想前世也是如此,这丫头一直无忧无虑,心旷体胖,直到师父叛门堕魔,她整个人都大变了样——
是比以前漂亮了,也成长了,但这成长背后藏着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叶长青正深刻检讨着自己没有尽到为师的责任,忽然,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他微微一惊,转头去看,当真吓了一跳!
只见书案一角,一只毛茸茸的“大猪”收拢四脚蹲着,沉稳端正,就好像街头集市上最能压秤的那只大秤砣,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蓝宝石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过来,蠢蠢欲动,仿佛看到了美食。
“……”叶长青本能地就想往后退,可“退”了半步,才发现自己困在石中,身不由己,登时,寒毛竖了一背。
他平生不怕邪魔外道,怕就怕,这个天生种族相克的破猫——灵族和噬灵族,怎么听都是猫吃老鼠的关系。
不幸的是,时隔不知道多少年,他又光荣地成为了那只老鼠。
“别,你别过来,再往过走一步,我就不客气了。”叶长青色厉内荏地威胁着,但明显,没有什么用。
看着“白猪”迈着雍容华贵的步子,越走越近,他终于舍得放下架子,高声呼救:“二胖!好二胖!破猫又要吃人了,为师有难,快来救我!”
然而,不远处绿荫下的小石桌边,阮凌霜指尖灵光闪动,伶俐地剥着虾壳,和阿宁有说有笑,心无旁骛的样子,分明没有半点反应,仿佛这满满一院子生灵,能感觉得到他存在的,只有眼前这只噬灵族白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