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杨优是‘旋风’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杨锦年的声音如同滔天海水灌入他的耳朵,压得脆弱的耳膜无处可逃。
“请他来讲两句——”
文弱的身影出现在荧幕中央,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他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句子:“刚才杨总提到的‘旋风’计划——”
程煦凑近了麦克风,双眼微微睁大,那一刻他是世上最孤独也最无畏的人:“是一场跨越二十年的piàn • jú,上百名非自愿加入实验的生命被它践踏了血肉和尊严,其中包括我的亲人,杨锦年的亲生女儿。父亲,你鼓吹第三代产品已经完全摆脱了副作用,可是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对着镜头前的民众说一句,你到底做了多少实验,能保证数据的准确性吗?那些实验体里,又有几个人是自愿的?”
屏幕上的杨锦年震惊过后,额角青筋暴起。
沈渊从沙发上拿起外套匆忙披上,大步地冲了出去。
他家里随时待命的司机和保镖见他这副模样,差点吓得哆嗦。
沈渊没时间和他们解释了,只说要去那个发布会的地点,他慌忙无措地想着还好会场不在外地。
程煦面对杨锦年肃杀的眼神,毫无畏惧地抬头迎了上去,拿着麦克风问道:“我妹妹的人生已经被你毁了,可是你这些年来,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对她说过。”
这些话公布出来是经过杨汀同意的,杨锦年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杨汀身上的秘密,这些年来应酬都是带着程煦出去,从来不让女儿露面。学校里的人也只猜到杨汀是个关系户,不知道她到底来自于什么样的家庭。
程煦询问杨汀的时候,她眼神清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她说,要推倒他的旋风计划,就要做得狠一点。一个连亲生女儿都能拿来做实验的shā • rén魔,更有冲击性。
发布会炸开了锅,群情喧腾的会场里,沈家的人还未开始行动就不知所措,好在领头办事的人足够镇定,挤过沸腾了的人群走向讲台,对着镜头从容自如地举起了一张纸。
杨锦年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的手几乎要把话筒捏碎,本能地冲了上去按住了那人的手,困兽般的挣扎一览无余。
“杨先生,这只是一个复印稿。”沈家领头的人磐石一样坚定,怎么拽都纹丝不动,他说,“我们已经向有关部门举报了您多年来的背离人道、挑战司法的行为,律师函和证据要晚一些才能送到,所以提前来向您打个招呼。”
沈渊已经到达了会场外围,但是里面太吵,他离平台太远。一片狼藉之下,他看到杨锦年握着沈家亲信的手腕,面目狰狞。
紧接着,他将目光缓缓转向了程煦,脖子僵硬得如同机械。
“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优雅和狰狞在他身上诡异地重叠了。
程煦站在讲台上貌似镇定自若,其实心里慌得很。
【程煦:我爹不会当众给我一巴掌吧?在镜头面前被自己爹打出一个红巴掌印有点丢人,要不你把我的珍藏版金刚石锤拿出来留着我防身?】
【868:宿主,敢拿出那个锤子来你就要被主神以破坏秩序为理由强行脱离了……】
沈家已经成功举报了AA制药和杨锦年本人的恶行,而程煦也只想到借着发布会揭露杨锦年的计划,避免更多人受害。
场面已经完全失控了,原本在安全距离内拍摄的记者几乎要把镜头怼到杨锦年脸上。
程煦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作为点燃混乱的那条引火线,被人挤着跌跌撞撞地在台上站稳,显得格外弱小无助。
记者问他的问题更加刁钻,一个误入泥潭,在养父的威压下昧着良心做事,蛰伏多年才终于向媒体披露真相的人,比真正的大反派还容易发挥。
何况他还是个大学教授,C大前段时间的案件和这种药品的副作用如出一辙,谁能说这事和他没关系?
沈渊跨过重重人海,终于走到程煦面前和他对上了眼神。
他想将台上那个人带回家狠狠地训斥一顿,问他明明可以躲在幕后,杨锦年也不是非要他来演讲不可,为什么偏偏要以身涉险?
他想起自己初遇程煦的那天,那人摘下眼镜,一双澄澈而忧愁的眸子望着自己。他说,我没能保护好我的学生,一直都很愧疚。
他想告诉程煦,你也身不由己,就算有错,也不该游走在黑与白的分界线,当不了天使也做不成恶魔,徒劳地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