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汀和沈渊在病房同一楼层的等候区坐着,转过头便能沿着走廊看到病房那边的动静。
程煦推开其中一扇门,没有人,而后才发现这十几个学生都得到了医生许可,挤在一间屋子里,他们都看过了网上的视频,也得到了程煦引咎辞职的消息。每个人或是沉重或是笑吟吟地望着他,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开口。
虽然严格来说事情不是程煦本人做的,但他还是愿意为这件事向每个学生道歉。
他打破了沉默:“我欠你们一声道歉。”
学生们还是没有说话,仔细端详过去,六个外系的学生和程煦只有几面之缘,眼神阴沉,听到道歉才缓和下来。十个程煦亲自教过的药理系学生却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湿了眼眶。
程煦对着他们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如同在校园里与他们邂逅时,他们对程煦表达尊重时一样诚恳。
“我利用你们的信任,损害了你们的健康。我对不起你们,不配做你们的老师。我不求你们能原谅我,只希望——”
“只希望这件事的阴影能从你们的记忆里抹去,在我接受惩罚的年岁里,你们能长成顶天立地的人,与人为善,再也不要被别人的恶意所伤。”
他话刚刚说完,一个药理系的男生心理好像比较敏锐脆弱,冲上来抱住了他,平时挺酷的一个大学霸声音里带了哭腔:“老师,我知道你做得不对,但是我看了视频,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完全自愿的。我……我不恨你,等你出来之后,我还请你吃饭。”
程煦真是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柔和地把他推开,轻轻笑道:“你还是忘了我吧,就当没我这个老师,我怕你天天记着我,人品就跟我一样长歪了。”
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学生们即使有人心怀芥蒂,得到了真诚的道歉之后也不再沉默。
想象中的集体控诉没有发生,甚至还有人问程煦为什么会被杨锦年逼迫,似乎想要求证他们没有看错程煦这个人。程煦一一答过,心情反而有些复杂,这些学生还是太善良了,以后容易吃亏。
不过这也轮不到他来忧心了。
等候区的沈渊和杨汀没听到病房那边有太大的动静,也都放下心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杨汀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渊明白她的意思,却也不再避讳这个话题:“等他。”
杨汀瞪大了眼睛:“我哥要多少年,我也说不清楚,你真的……”
你要等他大半辈子吗?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曾经占据她的那点妒火在意识清醒之后烟消云散,她明白那种感情不过是深陷泥潭的时候抓住的一根芦苇,上了岸之后,眼前豁然开朗,注定没有回应的单相思也就不再重要。
她只是心疼这两个人。
“只要他愿意,我就等。”
沈渊笑的时候,杨汀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不是相识不到三个月,一见钟情的爱人,而是已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相识了成千上万年。
所以区区二十年的等待,渺如沧海一粟,沈渊才能轻描淡写地说出“只要他愿意”。
可是她的哥哥真的会同意吗?他怎么会容许自己的罪行拖累别人的一生?
程煦已经出病房走到了他们旁边,杨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沈渊的剖白,反正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轻声道:“走了。”
程煦对受害人最后的亏欠也已经收尾。
三人出去的时候没有看到杨锦年的车,系统也没有给程煦警告,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向沈渊停车的地方。忽然一声警报从程煦脑海里响起,杨锦年从夜色中隐蔽的死角里窜出来,直奔程煦的方向。
沈渊比接到警报的程煦反应还快,下意识地护在程煦身前,挡下了杨锦年。杨锦年手上握着一支针筒,里面的液体透过月光映出骇人的蓝绿色。
沈渊张开手接住将杨锦年挥舞过来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折了一下,手腕脱臼的声音喀拉喀拉格外骇人。
“我的计划全毁了,你们沈家也别想好过!”
以往这种灭口的事都是别人替他做,现在他孤家寡人一个,性情再暴戾,动作也不算熟练,和受过官方训练的沈渊相比不值一提。
杨锦年痛呼一声,另一只握着针筒的手还完好,眼看就要朝沈渊的脖颈落去。
程煦焦急得直接扑了上去,试图夺过他手上的针筒。那是杨锦年一直藏在公司地下室的禁药,是旋风计划的副产品,还有个很中二的名字叫地狱之眼,它副作用太大,依赖性几乎是初代旋风的三倍以上,沾上了之后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