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的雪来的有些早。
陆异之将衣袖垂下握着手炉,沿着长廊向外走去,不时遇到官员们,不管是身着深色浅色官袍皆含笑跟他打招呼。
年轻才俊一举成名,也算是天下皆识。
陆异之也含笑还礼,且知道每一位官员的名字和官职,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过目不忘的认识每一人。
“异之,是要进宫去吗?”一个年长的同僚跟上来问。
陆异之点头说声是,当然他的资格还不足以随时能面圣,翰林进宫整理陛下的各种文书旨意是本职。
那同僚便说:“同去同去。”又活动了一下手腕,“入了冬事情好多,我的手腕子都缓不过来了。”
陆异之将手炉递给他:“那要注意别受凉。”
同僚哎幼一声:“怎好用你的。”
陆异之一笑:“我年轻几岁,不怕冷。”
同僚哈哈笑了,倒也不在意被人说年纪大,跟其他同僚还能论一论,陆异之青柳一般,看到他的脸,谁敢跟他比。
玩笑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也不客气,官员之间相处不就是这样,你敬我我敬你,你若瞧不起我我必然要给你下绊子。
“等忙完了,我请你去尝京城最好的卤肉。”他说,又一笑,“夏侯先生也很喜欢吃这家。”
陆异之也不客气:“那我吃完了给老师也带回去一份。”
这才对嘛,读书人可以清高,当了官清高就没那么讨喜了。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宫城,雪粒子已经变成了轻轻飘飘的雪花,远远见到一群工匠从另一边走过。
虽然隔着雪雾,陆异之一眼就看到走在其中的一个女子身影。
自从那天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再见这女子,那女子似乎也透过雪雾看过来。
不过匠工和官员们走的路是不同的,并不交汇,那群匠工很快就走入一旁的夹道,消失在宫墙后。
同僚察觉他的视线也看过去,认得是匠工,想到什么:“哦,是了,观星阁修好了。”
观星阁不算什么大事,但因为有五驸马参与,官员们多注意了一些。
陆异之顺着应声:“那真是太好了,陛下可以登高观雪了。”
还真被陆异之说准了,来到御书房这边得知陛下果然去登高了。
“五驸马说比原来的观星阁高了一层,登上去真有伸手可摘星,飘飘仙人去的感觉。”内侍说,“陛下听了很高兴,再看下雪了,就和几位大人说今日不议事了,一起登高去。”
这边正说话,有内侍急急进来,似乎在找什么,一眼看到陆异之,高兴抚掌。
“陛下让看看那位翰林在,请去伴驾作诗。”他说,“陆编修在,真是太好了,快跟我来。”
新翰林总比老翰林们更有趣,尤其是还长得很好看。
能去伴驾对新翰林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
陆异之忙应声是跟着内侍向观星阁走去。
观星阁下站满了内侍禁卫,更有黑压压的都察司兵卫,纵然是由内侍引路,他们的视线也毫不客气阴冷地打量陆异之。
陆异之神情无波,脚步稳稳踩着楼梯上去了。
陆异之上来时,皇帝与其他几位朝臣在露台看风景,整个皇城都在脚下,风卷着雪飞舞在身边,果然是宛如凌空。
唯有刘宴与霍莲没有看风景,刘宴在认真地看阁楼,盯着梁顶木架,霍莲则只看着皇帝,此处太高,以防有任何不妥。
见他视线看过来,刘宴无知无觉没有理会,霍莲则与他对视。
霍都督果然警惕,似乎将他从头到脚要看透,陆异之忙垂下视线对皇帝施礼。
“异之来了,来来,看看这风景。”皇帝笑着说,“一会儿作一首好诗。”
陆异之应声臣遵旨,并没有新翰林的矜持拘谨,依言站过去向外看。
“刘大人。”皇帝又说,“你别总是看里面的房柱啊,风景在外边。”
刘宴说:“有了这些梁枋柱,才有了外边的风景啊。”
几个大臣笑了。
皇帝也摇摇头,知道刘宴这脾气,也不再理会他,继续向外看。
霍莲忽地也走进来,顺着刘宴的视线向上看,问:“好看吗?”
刘宴收回视线看他一眼,点点头:“好看。”又问,“都督可知道造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