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来的李翠容刚好就听到了这句话。
隔着门听得不真切,但几个重点的字眼像‘爸妈’‘林场’她却听得十分清楚。
李翠容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心里直冒火,恨不得冲进去把人赶走。
果真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孩子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倒是轻松,最后得是老爷子动用人脉。
那是轻易能动的吗?
还不为孙子不为儿子,就为了个外孙子?
深吸一口气,李翠容上前敲门,“爸!”
听见声音,屋里爷孙俩停下话头。
顾鹤庭看着外公,张嘴做口型:“孤男寡女——”
谢仲康:“……”
他想灭亲。
趁臭小子不注意他夺来照片,塞兜里藏好。
清了清嗓子,谢仲康冲门外道:“老大媳妇儿你去后勤部买两斤牛肉,小二想吃炖牛肉,要连着筋的那种。”
“爸!”李翠容急了,老爷子真糊涂啊,“爸你开门,我有话跟您说。”
顾鹤庭重重咳嗽起来,盖过门外李翠容的声音,“姥爷,您对我可真好,我就喜欢吃牛肉,您咋知道的?”
他拉长了声音,扯着嗓子喊出这几句,眼珠子瞥着门。
“我以后肯定孝顺您!“
李翠容气得险些仰倒,光会嘴上奉承结果几年也没见寄回什么东西来表表孝顺,这孩子真跟他娘一个样就会空手套假把式。
瞪一眼偷摸得意的臭小子,谢仲康冲门外道:“快去吧,晚了饭点就该赶不上了。”
李翠容不甘心地下楼,不过心想一定劝老爷子别插手。哪怕阳市的人脉她家耀华用不上,也绝不能便宜了外人。
等门外没了动静,顾鹤庭突然问:“你每月的工资不会都是大舅妈领的吧?”
“你大舅走得早。”谢仲康翻来覆去就这句话。
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明白大儿媳内里奸滑,每月他数百块的工资几乎一分不留。无论是给孙子谢耀华也好,还是叫大儿媳拿去补贴娘家也好,到底去了哪里他根本不关心。
他不短吃穿,不过是想花钱买个安分罢。至于旁的,老大剩下来这对孤儿寡母是别奢望了。
见老头心里门儿清顾鹤庭也不再多言,总归几个舅舅都在跟前待着,不会叫他们老子受委屈的。
爷孙俩坐回书桌前,转而说起正事。
“确实,我在阳市军区有旧识,不过他退得早儿女都在厂里上班,他的面子不知道还管不管用。”谢仲康想了想问:“这么急着把你娘接出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听见这话顾鹤庭迟疑一晌,觉得得说明一下那边的情况有多危险。
“我去林场看过,我爷爷他们住的是栅栏窝棚,外面别说墙连层布都没搭,盖的是杂草。”
“而且林场里有个小干事专门盯着我娘他们生事,里头的恶霸赶着晚上松懈的时候去寻人,要不是林场主任端着枪去警告绝不会善了。”
谢仲康有七个孩子,只得了谢沛玲这么一个闺女,打小就放手心里宠着。这几年见不着面听不见信他不是不着急,可惜有心无力。
当初一切都混乱得不成样子,下放的地点也无处可寻,这两年才托人打听到是在北三省的林场。可北三省那么大,大大小小的林场数不胜数,想找几个人何其困难?
“你说你娘怎么就……”谢仲康哆嗦着嘴唇,忍不住抬手抹了抹眼角。
那丫头就死脑筋,你说你断了关系又能咋?离个婚而已,要是顾家那小子有心,等回头平反俩人还能成事,怎么就那么轴呢?
倒是跟他这个老子,关系那断得叫一个快,生怕连累他。
“我给我那战友打个电话问问。”谢仲康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为了最小的两个孩子就差顶着风口去求神拜佛了。
顾鹤庭眼疾手快把人拦住,摁在电话听筒上,在老爷子一脸嫌捣乱的目光中问道:“老头,我是不是还有个小舅舅?”
谢仲康把手收回来,坐回椅子上,“是有。”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浑身写满了抗拒,明显不想多谈。
“我妈说的,您看您也不方便,不如让我小舅舅帮下忙?”顾鹤庭道:“帮下亲姐姐的忙。”
谢仲康动了动嘴角,微向一侧背身,“那你去找他。”
见他不配合,顾鹤庭摸来个橘子剥了皮,站起来塞到老爷子手里,“补充营养,多吃水果蔬菜清肠道,不容易便秘。”
谢仲康本不想嗟来之食,听见这话立马往嘴里塞,连核一起嚼了咽下去。
“你这出去几年,念了不少书啊?”
谢仲康立时对他刮目相看。
“书上哪有这些,这是我家小晚说的。”顾鹤庭随口回道。
听见这话,谢仲康伸长胳膊把那盘橘子抱过来。
顾鹤庭:“……”
他提醒:“吃多了容易上火啊。”
谢仲康瞪他一眼,“以为谁都像你,贪吃没够!”说着,他拉开手边的抽屉,从里头摸出本牛皮笔记本来拍在桌上,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电话:“你打吧。”
视线从笔记本上缓缓移动,落在正低头剥橘子的老头身上,顾鹤庭一手摁着笔记本问:“这是啥?”
缓缓抬头看他一眼,谢仲康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就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