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不期然落在一边的手炉上,手炉很小巧,南瓜形状,紫铜质地,镂空雕了喜鹊绕梅的图案,他当时一看就很喜欢,天天捧着到处走,原来……是霍琰用心挑的?可明明霍琰拿给他时姿态很随意,就像在库房里随手翻了一个,闲着落灰也是落灰,不如给他,还能稍稍派上用场。
所有这些纸页,记录了大大小小的事,他们遇到后的一切。霍琰留着不处理,或许是没时间,或许是有些事还未做成,未至结局,需要再观察,比如梅花的事。
顾停一张一张,将纸页重新收进盒子,直到最后一张——
小东西想和我一起再养一个小东西,明明自己都还那么小。算了,本王可以一起养。明日准备软软的窝,食盆。
他想忍的,可是眼睛不听话,眼泪自己掉了下来。
他曾想过,为什么自己的计划永远顺风顺水,无一不成功,真是自己算无遗漏?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他凭什么?他猜过霍琰暗里给了他协助支持,却不知道这人做了这么这么多。
他喜欢那只小猞猁,想养,可小猞猁跑了,他最多想碰碰运气,晚上带上食物再去找它喂,也许亲近了它就答应让他摸给他养了呢,却没想起提前为它准备软软暖暖的窝。
他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霍琰都做了。
这个男人和江暮云一点都不一样,从没有脸上的温情和语言,可做的每一件事,都写满了在意。他在意他,把他放心上,所以有了这些。江暮云根本不用做什么,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得人死心塌地,遇到这种情况别人别说走了,要命都给,他倒好,又冷又硬的赶人,逼的别人心里只有讨厌只有委屈,怎会反思他的半分好?
这种男人,真的太不占便宜。
合该被人狠狠欺负!
顾停合上檀木盒子,最后一次狠狠擦了擦眼睛,眼圈微红,目露凶光——
没错,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你的话,我就要听?你让我走我就走,你让我留我就留,你想得倒是美!我顾停多活一辈子,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你!我想干什么,想去哪里,全凭我自己愿意,我现在就是不想走,怎么样!有本事你罚我军棍把我扔出去!
把绑好的包袱暴力解开,叠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全部甩在床上,顾停气势汹汹的冲出来,再一次去了霍琰房间。
“闪开!我要见霍琰!”他眼红音哑,喊的都破音了,凶的很。
守卫没有散开。
大家都低着头,没一个人敢跟他对视,气氛安静的令人难受。
总是这么僵持也不像话,没办法,轮值小头领哑着嗓子说了一声:“王爷说了……请顾公子速速离开!”
顾停眯眼,视线精准捉住刚从房间里出来的樊大川和夏三木:“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樊大川眉头紧皱,一句话没说,也不知道跟谁较劲,拳头狠狠砸了下墙面,抱头蹲了下去。
夏三木第一次收起满脸笑意,脸色绷紧:“军令如山,顾公子请不要再为难属下们了。”
顾停看得出来,其实这里所有人都不想拦他,可镇北军先是军人,再是朋友,军令铁律,违者斩,是他们永远都不能违抗的纪律。
他退后一步:“好,请问王爷原话是怎么说的?”
夏三木拱了拱手,眼眸微垂:“王爷说,顾公子与镇北军毫无关系,既不是镇北军的人,也不是王府家眷,按规矩,不该留。”
顾停眯眼:“所以,同镇北军有关系,是镇北军的人,是王府家眷,就可以了?”
“这个是的,”夏三木目光微闪,“可顾公子并不是镇北军人,现在办手续也晚了……”
在场所有汉子不由齐齐砸手后悔,早点帮顾公子办了入军手续就好了!可谁能想到会有这种意外呢?顾公子那小身板,真要上阵练军,别说王爷,他们都心疼好么!
“是这样就好,我非军人,不过我跟你们镇北军有关系,尤其镇北王府,有很密切的关系!”
顾停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展示给守卫和夏三木看:“这个东西,你们认得吧?”
蟠龙玉佩,坚致温润,色雅贵华,纹理细致,雕工精湛,一看就是寻常人不可能拥有的好东西。
守卫尚在迷糊,夏三木一惊:“这是……老王爷的东西!”
顾停又将玉佩展示给樊大川,樊大川看完立刻穿了起来,激动点头:“没错是老王爷的,我见过!”
什么?老王爷的玉佩?哪里来的?守卫们看看彼此,眼底都是迷茫,现场一片安静。
顾停心说好险,还好和顾庆昌闹掰,离家出走的时候机智,要了这个。老王爷和顾家,原本有一个不怎么正式的约定,这个玉佩便是信物。他本没打算用,此行九原城只为圆上辈子遗憾,帮霍琰一帮,并不是心仪于霍琰,想要和霍琰怎么样,根本就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