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停和霍琰从角落里出来,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早都跑完了,哪里还有什么夜会私语,箭雨交织?
霍琰粘着顾停不放,眼睛时不时就要看一下,每次落点都是他的唇,在想什么显而易见。
顾停脸绷得紧紧,推开他的手:“不是有别的事要办?”
霍琰:……
“看出来了?”
顾停微笑:“带我不大方便吧?”
霍琰摸了摸鼻子:“是有点,我去的地方可能不太干净。”
小东西这么好,这么完美,他不想他看到任何脏东西,而且自己现在的状态……再和小东西抱抱蹭蹭,怕是会坏事。
顾停:“行你去吧,我给你把风。”
霍琰差点笑了,想说你能把什么风?不过在外头待着,总好过回去大殿让人欺负,反正有自己人跟着,他要去的地方也不远,随时就能回来。
“那你就在这里不要动,我很快就回。”霍琰揉了把顾停的头,转身不见。
顾停也是不想回大殿,到现在他的脸还红着,浑身血液热烫,那股劲还没过去,非常需要吹一吹冷风。
正百无聊赖,不知怎样消解这种情绪时,他看到了一个人过来。
女人,梳着妇人头,眉眼含愁我见犹怜,非常非常熟悉,就是之前大殿上见过,还说过话的,施雅娴。
施雅娴袅袅婷婷走近,看到顾停脸上满是惊讶:“好巧,远远看到这里有人,不想是顾公子。”
顾停心说怕不是什么真巧,他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有人看到正常,你远远看到还不避开,直接走过来,怎会是真巧?
“夫人一直在寻我?”
他把话点透,施雅娴也无法再装,苦笑一声:“真是羡慕你,活得潇洒自在,不像我……”她声音低下去,隐着无尽涩意,“嫁了个庶子为妻,何时何地都任性不得。”
顾停:“你不知道么?”
施雅娴:“什么?”
顾停唇角勾起,似笑非笑:“我也是个庶子,家里还无官无爵,会有今日,就是没有怨天由人,处处跟别人哭诉我好可怜。”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挤兑打脸,施雅娴怎会听不出?
她手里帕子捏紧,缓缓垂了眼:“男人和女人,总归是不一样的,有些事你能做,我却不能做,有些话你能说,我却说不得。”
话音再委婉,也是在指责顾停,你懂什么,女人就是命苦,光是好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哪比你们男人,什么地方都去得,什么花活都玩得!
顾停笑了:“夫人是不是太妄自菲薄了?世道诚然艰难,但让一个人活不下去的永远是自己的心,而非面对的困境。霍家祖上就有一位姑姑,是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带兵打仗,身先士卒,不比哪个男儿差,拜服仰望者众,然她最初的路,比所有人都艰难,父母早逝,幼弟尚小,家中无人支撑,连战场上她面对的骂战都特别不堪入耳;听闻江南有个女财神,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的局,没人敢插手,她做的买卖,没人敢使绊子,她盯上了谁想要教训,别人只会劝这个人赶紧逃走,然她最初咬牙扛下父亲留下的摊子,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摔了多少跤,便是如今,她身边也没有半个男人,守的是望门寡。”
“夫人你的处境,难道比她们更难?除了她们,民间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用自己的骨气和坚持成就着自己的人生,夫人还能比所有人都难?”
施雅娴抿起了唇。
顾停:“别人能,你不能,不是你不够聪明,只是你懒,你左右踌躇,顾影自怜,觉得自己太可怜,为什么不能找男人帮忙?你不是不知道有这条路,只是嫌它太苦太累,也太拼太难,认为靠男人,靠心计往上爬的更快,更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你放弃了。”
施雅娴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这话太犀利,也太扎心,顾停明明这么年轻,为什么事情看的这么通透?
顾停手抄在袖子里,面带微笑:“我说俞夫人啊,你不能在达到目的,衣食充足各种享受的时候不言不语,一旦不顺心就要叫苦,就要逢人诉可怜,等着别人施舍,有本事,你就干出一片天,让别人仰望,让自己舒服啊。”
施雅娴深深咬了唇,她要是可以,现在怎会这般卑微!
“行了,在我跟前不必作戏,”顾停闲闲打了个哈欠,“说吧,找我做什么?”
施雅娴柳眉蹙了又蹙,似乎十分难以启齿,可又怕顾停转身走了,还是不得不开口:“我想求王爷原谅,刚才殿上那些话……我也是不得已。”
顾停抬手:“停,想求他原谅,找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