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师尊阴郁孤僻的面容,已经逐渐模糊。
“我不是他,我是我……”路听琴喃喃道,眼皮颤动,逐渐闭紧,“你要的师尊不是我,带你进山门的不是我……”
路听琴像是陷入了梦魇中,额头渗出冷汗,与其同时,他胸口处的玉牌光芒大绽。
“师尊,别急!”重霜从怀里掏出厉三给的救急丸药。他的指尖撬开路听琴的嘴唇,强行将丸药送了进去,而后扶上路听琴的心口。
重霜从玉牌中感受到师祖蓬勃的力量,放松了紧绷的身躯。
也许是玉牌和药丸起了作用,良久,路听琴的呼吸平缓下来。他揉着额角,恍惚道:“对不住,我刚才突然……”
重霜半跪在路听琴的座椅前,执起他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手掌暖着路听琴冰冷的手背。
“师尊……”重霜将额头抵在路听琴的手背上,“你在说什么啊……”
路听琴用空着的手捂住脸,久久不言。
“师祖曾说,让我将过去与现在做一个切割,看清现在的师尊。师尊刚才说,你不是他,你是你……”
重霜慢慢道:“师尊没了以前的记忆,或者有了新的记忆,认为自己是另一个人了,对吗?”
重霜闭上眼,“所以每当我叫师尊,师尊会觉得……我在叫别人?”
“……没有,不要再说了。”路听琴抽出手猛地站起,刚起身就摇晃了一下。
重霜紧跟着起身,扶住路听琴的肩膀,微微使力,按着路听琴坐回去。
“师尊是什么时候失忆的……在我……发现师尊身怀魔气之后?是那次魔气发作引起的?”重霜翻找着过往的记忆,找出师尊最柔和无害的一天。
那一天,他站在坠月峰山居前邀请师尊前往讲习会,师尊依然冷漠,却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他。以师尊的修为,即使被驱魔剑符瞄准,也不应就这么简单被刺中……
除非师尊暂时忘记了功法。不是不躲,是不能躲。
“……是我的错。”重霜为路听琴擦着额角的冷汗,将垂落的白发拢到耳后。
路听琴眼睫轻颤着,眼角隐约渗出一点赤色。
“我去找法子清空自己那天之前的记忆,植入新的记忆……我也变成一个新的人,这样就算跟师尊重新认识了,好吗?”重霜声音轻缓。
重霜掏出一块新的手帕,颤抖着贴到路听琴眼角。那里渗出的血液很快沾湿了帕子一角。
路听琴侧开脸,低垂着头不出声。
“不要伤心了,不要伤心了……师尊……”重霜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干涸,现在又簌簌落了下来,“我看到了,我看到现在的你了。让我继续看着,可以吗?”
“……你看到也没用,我教不了你。”
“为什么这么说啊,师尊怎么教不了我?”重霜的眼泪往下落着,嘴角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师尊从问道台后,一直到到刚才……教我不要偏激,要学会冷静。教我要活下去,要看好的事情。教我不要因别人的目光放弃自己,教我为善……”
重霜说不下去了,他吸了吸鼻子,明知路听琴看不见,依旧加深了嘴角的弧度,对路听琴灿烂地笑道:
“师尊教导我前,我是半妖、杂种、是该立即消失得渣滓不剩的东西,师尊教我后……我会活着,好好活着。我想学剑,想学符文。想做会让师尊高兴的事……我是人,也是龙,血脉不会改变我的内在,我会是我……”
“所以师尊也……多信任自己一点,多信任我一点好吗?”
路听琴的唇角弯起一点又很快平复。他捂住嘴不断低咳着,胸腔起伏。
重霜的笑容凝固了。
路听琴的指缝中流出鲜红的血液。重霜看到路听琴指缝涌出的血越来越多,往门口跑了两步,又慌乱地回头看路听琴。
院门口隐约传来两道破空声,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陶师姐也真是的,说了一声去拷问了就找不到人,她跟师父能不能学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