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出一口浊气,将这幅刺眼的画面深深烙进眼底。而后挺直脊背,抚去了打斗间留在衣上的褶皱,然后以这样无可指摘的仪态取下雪鸿剑,从容离开了观日宫。
终于摆脱了嫁给洛连川的命运,她悬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见耳畔传来姜河阴森森的声音:“乖女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忘了对爹说?”
哦豁,凭本事砸来的对象她爹看不上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乖女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忘了对爹说?”
闻言,姜沉离像个行动迟缓的耄耋老人,缓缓转过头,被她爹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钉在原地,心态有点崩了。
以往看别人穿越,要么美滋滋带着随身空间或系统,要么当个衣食无忧搞宅斗宫斗事业的高门贵女,再不济也是个安稳度日的小老百姓吧?怎么轮到她这里只剩婚丧嫁娶这点糟心事了?
如果还有机会回去,她一定要去穿越者保护协会之类的部门投诉——毕竟非酋也有心。
姜沉离含恨抹去刚刚挤出的两滴眼泪,笑靥如花扑过去,捂住姜河骂骂咧咧的嘴:“父亲!你看都快戌时了,不如先用晚膳,我和陆大……哥的成婚事宜就改日再议吧?”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你中邪了吗?我不同意!
姜沉离哀哀仰头注视姜河,下垂的眼尾被方才的粗bào • dòng作摩挲出一层薄红,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她小声对姜河道:“求你了阿爹,我保证一会就跟你解释清楚。”
尽管姜河气得脸红脖子粗,但还是对千般娇养宠大的小女儿习惯性低头了。他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瞪着拱了自家水灵白菜的猪。
“天色确实不早了,陆小侄方才拿了老夫那么多醉仙居的芙蓉糕,想必是饿极了,老夫就不送了。”
姜沉离拼命使眼色,意思是拜托他忍耐一下。天知道哪句话会触怒阴晴不定的陆衍,她暂且从弟弟的魔爪下脱身,不想又被大佬哥哥切成块儿啊!幸好姜河说罢,就又像只气呼呼的河豚一样挪走了。
姜沉离欣慰遥望他胖乎乎的背影,深觉逆天改命的万里征程即将取得阶段性胜利,只要再接再厉把陆衍也哄走,她今日就能歇——嗯?人呢?
她那么大一只大佬哪儿去了?!
姜沉离遍寻了陆衍一圈没找着,眼见天色越来越晚,无奈只能选择先去安抚姜河。
书中提到过姜河住在主峰南面的紫岩台,距观日宫不远,但她也不好抓来个人问怎么去自己亲爹的住处,只能朝着大致方向寻过去。
姜河果然坐在紫岩院外的凉亭里,正捧着壶酒忧郁的对月自酌。见她来了也不理她,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阿爹……”姜沉离有些心虚地蹲下来伏在他腿上,一声阿爹叫的莺啼百啭,“您用过晚膳了吗?”
姜河一张口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仍倔强梗着脖子:“被你气饱了。”
“……”姜沉离正色道,“女儿不想嫁给洛连川,真的不是一时任性,是有原因的。”
瞧了瞧她的脸色,姜河拧起眉头:“什么原因?你和他吵架了?”
他忽的大惊失色:“是不是洛连川欺负你了?告诉爹,爹给你做主!”
姜沉离哭笑不得,摁下他撸袖子的手:“——不是,有您在谁敢欺负我啊!”
她心中莫名悲哀,姜河是真的很疼这个小女儿啊。可他却不知道,这幅倾尽心血养大、玉骨雪肤的皮囊下已然换了个灵魂。姜沉离暗下决心,不会让他再次经历宗门覆灭,到死都没能与至亲骨肉再见上一面的惨剧。
她将头枕在姜河的膝上:“如果说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有道声音说,今天绣球选中的人才是我的命定之人,只有他保女儿一生平安顺遂……您相信吗?”
头顶的姜河静默半晌,伸出宽厚干燥的手掌轻抚上她的额头。
姜沉离:…………
“嗨呀——”她恼羞成怒的拍开他的手,“直说了吧!女儿其实一直都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