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说着久仰,神态却是高高在上的。这不是刻意做出来的气势,而是身为千年底蕴的仙道世家家主,不自觉地萦绕于身的一种矜贵。
“小女顽劣不知事,”穆泓道,“还请莫怪。”
他说第一个“小”字时,原本稍微有些缓和的空气,又在无形中紧绷起来。
而当他说完最后一个“怪”字时,四面已如寒冰冻结一般。
丝丝缕缕的杀气漂浮在寒冷的虚空中,像是蛛网横在刚下过雪的冬日河畔。
轻,细,不着痕迹,却在致命处勒紧。
无声地勒紧肺腑,阴险地勒紧血脉,狠毒地勒紧骨骼。
金丹期,在凡俗界和低阶修士眼中,已经是御剑凌空,呼云唤雨的神仙。
然而在大乘期强者面前,也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弱小存在。
蔺负青唇上褪去几分血色,渐渐蹙眉,有些难受。
他明白穆泓这份威压的含义:这是一种敲打,亦或说是一种示威。
任你如何天纵奇才,师承渡劫,既然来了六华洲,身在世家高门脚下,就必须懂得弯腰。
蔺负青犹豫不动。
施展重生禁术归来后,魔君原本已是渡劫期修为的神魂更加强悍。倘若释放真正实力,绝不会抵不过穆泓的威压。
但如今,他的肉身只不过是金丹期的修为。
强行释放神魂,很容易反伤身体与识海,这还是次要的。
真正让蔺负青犯愁的是,一个金丹期的十九岁年轻人,面对世家家主、大乘期强者的威压惩戒,反而把人家给干翻了……这哪怕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一定是比较麻烦的事情。
蔺负青并不怕自己麻烦,但是他的师弟妹还在这里,沈小江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更不知道有没有别的重生者在观望……他并不是很想惹这个麻烦。
此地是金桂宫脚下,穆泓不可能在金桂试期间倚强凌弱对他怎么样,那意味着往当下仙首鲁奎夫的脸上扇大耳刮子。
穆家家主大约只是见女儿吃了暗亏,想震慑他一下保住世家大族的面子。
蔺负青暗暗想:大不了他咬舌尖吐几滴血,糊弄过去就过去了。
可一想到眼前此人乃是日后在知渊背后捅刀子的叛徒,而自己要在叛徒面前装怂……他又有些不开心。
曾经,魔君在真正少年时候,从不会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如今的他却已被岁月打磨过一遭,性子更加谨慎深沉,因而犹豫。
就在他这么一犹豫的工夫,蛛网自以为捕获了柔弱白蝶,收的越来越紧。
白蝶恹恹将翅膀垂拢,气息渐弱。
河水已在寒意下结了冰,水流不动。河畔长草凝了冷霜,虫蚁冻僵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