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香墨一惊,待听到白檀说了什么,又好气又好笑,无奈道:“夫人何苦说这话,我与他们计较什么。”
白檀颔首道:“不错,你我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比不得年轻人娇俏可爱,还是顾些脸皮,躲开去吧。”
听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等老气横秋的话,荀香墨只觉得心尖酸楚,他知道,雪夫人虽有绝世美貌,坐拥万贯家财,却从未想过再醮,不是没有合适人选,也并非照顾关暮雪的心情,而是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流露出一点再寻良人之意,任凭大好年华,一点点蹉跎。
思及此处,荀香墨默默攥紧拳头,隐在袖中的手青筋毕露。
正如您所说,我已至中年,人生还能再有几个十五年呢?
夫人,求您别怪我,我已经守了十五年,等了十五年,不能再等下去了……
晚间,回到下榻的客栈用膳时,白檀突然毫无症状地吐了,霎时惊得蕊儿穗儿一阵手忙脚乱,又是打热水净面,又是伺候更衣。
荀香墨从间壁走来,切脉后安抚道:“应该是水土不服的缘故,我这儿备了现成的丹药,夫人先用上一粒。”
白檀吃了后,头晕恶心的不适感果然缓解许多,只不过还是没有力气,伏在枕上,气息浅浅地睡了。
屏风外,蕊儿咬着手指思索道:“进入闽南也有两日了,若说水土不服,也不该到现在才露相啊。荀先生,还请您快些医治好夫人,不然,看着夫人遭罪,着实让人难过。”
荀香墨滴水不露道:“也请你们照顾好夫人,今晚守夜仔细些。”
蕊儿穗儿齐声道:“婢子省的。”
荀香墨下得楼来,给了客栈掌柜一锭银子,从马车里拿了些储备粮,亲自淘洗熬煮。
氤氲热气中,荀香墨摁了摁眉心,面容发苦,他在夫人饮食里下的那些东西,原不该今日发作,何况症状也对不上——他如何舍得雪夫人难受?
难道哪里出了纰漏?
为防万一,接下来几天荀香墨非但不敢有所动作,反而顿顿亲做羹汤药粥,精心料理白檀身体。
然而,有一点却让荀香墨百思不得其解,白檀脉象平稳,除了有些虚弱外,并无任何不妥,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
白檀病倒,暂住客栈修养几日,关暮雪每夜子时,必会悄然前来探望一番,且来去匆匆,没有惊动任何人,即便是白檀也未察觉。
过了三五日,白檀情况好转,脸色红润许多,几人也是时候动身,继续朝铸剑崔家行进,临出发时,荀香墨压低声音对白檀道:“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最近时常有人在客栈附近徘徊。”
白檀闻言,认真回顾近日情景,隐隐约约中好似抓住了什么,却又稍纵即逝,忧心忡忡道:“难道是有人识破了咱们的身份,图谋不轨?不知阿威阿武他们可抵挡的住?”
荀香墨宽慰道:“先不必自乱阵脚,夫人知晓我在武艺一道,资质平庸,苦练这么多年才勉强挤入二流,能被我发现踪迹的,想来不会是什么绝顶高手,倒是不足为惧,怕只怕后面还有主谋。”
白檀当机立断:“给崔家人传句口信,请他们多派些人手接应,咱们这就走。”
因着这客栈本就距崔家不远,三日后,白檀几人就被热热闹闹地迎进崔府,崔家大公子崔凤昔出面款待,虽称作是“大公子”,实则崔凤昔已逾不惑,比三十五六岁的“雪夫人”还要年长许多,虽然没有九公子机敏聪慧,但居嫡居长,在崔家亦颇有话语权。
据传,崔家人丁兴旺,子嗣繁茂,崔凤昔与崔九公子虽为亲兄弟,看起来却更似父子。家主崔威迟迟没有定下继承人,也是因为后辈佼佼者众多。
不过,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崔威对待子侄们也不可能完全一视同仁,至少,大家私底下都在偷偷议论说崔九公子本该更有胜算。
说起这位崔九公子,也实在是个妙人,自小天资过人,惊采绝艳,容貌更是完美遗传了父母长相优势,秀丽美好之处,尤胜女子三分,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体弱,常年离不得药剂,仅这一点就几次三番害他与家主之位失之交臂,倒是可惜了那份与生俱来的经商天赋。
崔家准备了丰盛酒席,为白檀几人接风洗尘,等到他们吃饱喝足,休整了一夜,次日早上,才被引去探望崔九公子。
彼时,夜雨方霁,晓日初升,男子病歪歪地卧在临窗软榻上,一身石青色织锦暗绣祥云纹的长衫,倒衬得他面如傅粉,凤眸半睁半闭,只是瞧着便觉得不大精神,说不了几个字更是气喘吁吁,脸如金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