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抢救刻不容缓,白檀只有一天的假期,为了节省时间,廖治平就在上级批准后,陪同白檀一起回来安顿家属。
汽车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攀爬了许久,高高低低,升升降降,比玩过山车还要刺激,颠得白檀面有菜色,苦不堪言。
偏偏因为担忧白藏,白檀还一再否决了廖治平停车休息的建议,一行三人好容易抵达葛坝村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了。
白檀甫一下车,就跛着脚往葛老栓家跑,嘴里喊道:“白藏!白藏!哥来接你了,快跟我一起上车,再磨叽,咱们可要摸黑赶路了!”
司机小吴同廖治平紧跟着走下来,撒了一泡尿就赶着回来了,两人倚在车身上,活动着憋屈了一天的手脚。
小吴笑道:“这个白同志,人生得美,学问还高,关键气质特别好,比画里的人都好看,他一来,所有人的眼睛就都黏他身上了。”挤眉弄眼地揶揄道:“连长,你瞅了没?”
廖治平伸出长腿踢了小吴一脚,笑骂道:“老子看你是操练得少了,皮又痒了。”
两人正闲磕牙呢,就见得白檀失魂落魄地走过来,小脸煞白一片,双眼失焦,险些跌进沟里去。
“小心!”廖治平赶忙抚了一把,搀着白檀胳膊问道:“怎么了?”
白檀微不可闻地说道:“我弟弟……我弟弟丢了……”
廖治平一怔,还来不及说什么安慰的话,白檀挣扎着往外走,莽莽撞撞,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嘴里嘀咕道:“不行,我得去找他,他什么都不懂……”
“你等等!”廖治平制住白檀,握着青年双肩,直视他的眼睛,中气十足地说道:“人海茫茫,你去哪里找他?再说了,凭你一双腿能走多远?别傻了!先跟我一起回去,我帮你打报告,再请其他战友帮忙,你放心,我们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赶上来的小吴也帮腔道:“是啊,人多力量大,咱们这么多人一起找,肯定能寻到的!”
白檀争辩不过两人,又有任务在身,不能随意脱离工作岗位,明天一早还要帮文教授整理档案、做记录,这些事专业技术含量极高,最好跟文教授有一定的默契,配合起来效率更好,短期内是不可能找到人接手了。
他对廖治平两人挤出一抹生硬的笑,“大局为重,我明白的。”
京市,叶家。
雨下了一场又一场,润得整座城市烟雨迷蒙,湿淋淋,像是河底刚捞出来一样。东区叶家占地面积不算最大,但整体仿江南园林建造,一眼望去粉墙黛瓦,假山池沼,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更有多种名贵花草点缀其间,雅致脱俗。
叶夫人穿了一袭剪裁流畅,做工精致的米色套装,拎着包往外走,刚来到廊下,保姆张桂兰就擎了一把伞,急急跟上来,亦步亦趋地送她往外走,温言劝道:“虽然快到夏天了,但是甭管哪个季节,淋了雨总归对身体不好,你当年没养好月子,坐了病根,再一受凉还不是自己遭罪?”
叶夫人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长相,饱满柔和的鹅蛋脸,精致秀气的五官,杏眼桃腮,鼻腻鹅脂,只是气色看起来不大好,脸上笑容淡淡的,细细弯弯的柳叶眉里,笼着挥之不去的愁绪。
听到张桂兰的话,叶夫人蹙着眉头,了无生气道:“真要病了也该我受着,谁叫我……只当是赎罪吧。”
这话一出,张桂兰先受不住了,双眼一红,替叶夫人委屈道:“这怎么能怪您呐,都是那些人狼心狗肺,干出些天理不容的畜生事!”
叶夫人却道:“即便如此,我是当母亲的人,没看好他就是我的错,老天爷要罚我呢。”
直送到大门口,司机李元弯腰开了车门,护着叶夫人上去,一言不发地驱动车子,平稳地朝着柏油路驶去。
看出叶夫人心情不佳,李元也就不敢多嘴,虽然这位叶夫人实在是最和气、最善心的一个人,热心于慈善事业,每年都要捐出一大笔钱,但她常年郁郁寡欢,不苟言笑,却也是真的。
至于原因嘛,在叶家工作久了,稍微有些资历的人都清楚,只是无从劝起。
汽车来到主干道,刚拐过一个弯,就见到前面闹哄哄地站着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议论着什么,将好好一条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叶夫人是要去公司出席一场重要会议,绝对不能迟到,李元观察了一会儿形势,见汽车根本过不去,就有些着急。
闭目养神的叶夫人睁开眼,问道:“出了什么事?”
李元刚才降下车窗听了几耳朵,就道:“好像是一个小乞丐,不慎被汽车撞到了,那车主太缺德,直接一跑了之,这小乞丐可不就没人管了嘛,结果倒在地上成了烫手山芋,唉,也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