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将栓子极度恐惧的表现,同地上那个蝉蛹留下来的卵洞联系起来,栓子话里话外的意思,赫然就是……
“痒,好痒啊……”栓子不知为何,突然大声嚷嚷起来,双手毫无章法地在皮肤上抓挠,白檀眼睁睁看着对方原本洁净光滑的胳臂上,瞬间冒出一个个蚕卵大的黑洞,并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快速蔓延到脖颈、小腿等处,甚至就连双颊都未能幸免。
眨眼之间,一个好端端的人就变成了蜂窝,黑洞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白檀看得头皮发麻,背脊陡然升起一股寒意,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一个个蝉蛹从栓子体内钻出来,往四面八方爬去……
白檀腿都要软了,喃喃道:“救命啊……”他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去,但成百上千的蝉蛹顷刻间将小院淹没,让人连一点下脚之处都没有。
白檀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厨房外面堆积的干柴,心底一动,也顾不得许多,趁着蝉蛹还未完全占领阵地,紧赶几步跑过去,将厨房门板一关,暂时抵抗住蝉蛹大军的攻势。
门外,栓子闷闷的声音传来,不解地问道:“大哥哥,你怎么不陪我玩啦?”
“你出来啊,大哥哥……”
白檀哪里敢答话?他从灶台后面翻出几节枯树枝,就着蓬松柔软的落叶引燃,待烧到一定程度,就打开窗一股脑丢出去。
外间煞是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皮肉烧焦的响动,一股又腥又香的诡异味道蔓延开来,汇成滚滚浓烟,袭上白檀鼻端,让人心中作呕,白檀倚着门板,强自忍耐了一会,到底还是昏睡过去。
第二天上午,白檀是在一阵轻柔的推搡中醒来的,他睁开眼睛,就对上栓子干净懵懂的眸子。
对方歪着头问他:“大哥哥,你夜里不睡觉,跑灶房来做什么呢?”
看栓子的样子,似乎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事情,也对,村民作为游戏中的npc,想来应该经常被洗刷记忆。
白檀忍不住笑了,揉了揉栓子杂乱的头发,“我大概是梦游了吧。”
因为已经接连完成了两个任务,白檀估计自己今天有很大概率见到所谓终极boss,谁知道提心吊胆地等了一整天,一切风平浪静,格外岁月静好。
到了晚间,栓子热情地邀请白檀一起去玩游戏,白檀本要拒绝,但栓子态度坚决,抓着白檀手臂使劲摇晃,又是撒娇,又是卖萌。
盛情难却,白檀垂眸注视着栓子与自己交握的手指,微微笑了。
其实所谓的游戏,无非是乡下孩子经常嬉戏的那一套,左右耍不出什么花样来,白檀去了一看才知道,原来他们正在踩影子玩。
“踩影子”是一种很受孩童欢迎的游戏方式,顾名思义,就是选定其中一个人当“鬼”,另外一些人四散着跑来跑去,逗弄那个做“鬼”的小朋友玩,只要“鬼”踩着其他任何一人的影子,就可以“投胎做人”,“鬼”的身份易主,就这一个接替一个的不断传递下去。
白檀到时,孩子们正在兴头上,玩得十分热闹开心,到处都是花蝴蝶般朝气蓬勃的身影,以及一张张灿烂至极的笑脸,周围的大人们袖着手,认真关注着场内变化,乐呵呵地给予指点。
栓子拉着白檀加入战局,不甘寂寞地挑衅道:“又多了两个人,何小顺,你也太笨了,都当了几轮的鬼了,还抓不到替死鬼?”
那个名叫何小顺的孩子当然不肯示弱,一边追逐着旁人的影子,一边扭过头来,冲着白檀所在方向道:“我早晚会抓到你的。”
淡淡月辉洒落下来,地上映出一抹抹模糊的黑影,隐约是人形轮廓,随着各人动作,不断拉长、缩短、跳动……
哈,孩子毕竟是孩子,玩心就是重。
白檀莞尔一笑,无可无不可地同他们玩耍了一会儿,人群中充满了轻松快活的氛围。
——不对,等等!
白檀注意到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瞳孔大张,目眦欲裂,只觉得手脚冰冷如铁块一样。
那个充当“鬼”的何小顺,经过几番努力,终于踩到一个女孩的影子,他得意洋洋地大笑出声,转身便跑:“哈哈哈,接下来该你当鬼了!”
被抓住的女孩满脸痛苦,惨叫连连,仿佛何小顺那一脚,并非是踩到了她的影子,而是确确实实地落在女孩身上。
女孩如同一只露气的气球,萎缩成小小一团,五官和四肢扭曲变形,只留下似有若无的黑影,化作扁平的纸片状,不受控制地倒伏在地上。
与之相反,原本紧紧跟随在女孩身后的影子长大、臌胀,幻化出人的神态容貌,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