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唇微挑,双眸轻合,姿态慵懒之中带了强硬之态,让人仿佛已经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捏住了咽喉,困住了翅膀。
月见微卡住了,他本以为装装可怜就能糊弄过去,但此时却禁不住猜想,许是墨沧澜不信任他,以为他当真是和狄洋暗通曲款,暗中勾结。
月见微方才的委屈是装的,但现在却是真的委屈起来,他扁着嘴巴,很是执拗地望着墨沧澜,道:“你不信我?你是觉得,我当真如同狄洋所想的那样,是个不正经又耐不住寂寞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来得及时,我方才,说不定就已经、就已经……”
“就已经杀了狄洋。”墨沧澜替月见微把话说全了,他冷笑一声,声音宛若含了冰渣子,道:“我是该说你胆大包天不怕死,还是该说你妄狂自大自以为是?你以为你今日算计了狄洋,甚至让他丧命于你手中,日后便能落得清净,一了百了吗?”
月见微瞳孔骤然紧缩,他险些没忍住倒吸口凉气,问一句“你怎会知道”。
墨意寒也是一愣,看着墨沧澜道:“沧澜,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墨云泽更是看不懂,索性皱着眉头一副深沉模样又是看看月见微,又是看着墨沧澜。
月见微咬住了下唇,道:“你这话说的,好像狄洋今日来白雪境,来我这月华楼,是我故意引诱他似的。”
墨沧澜见他死不悔改,死不承认,便就被气笑了,直接将彼岸蝶放了出去,让那墨蝶飞在月见微面前,放肆地翕合着翅膀。
“认识这东西么?”墨沧澜道:“这东西名为彼岸蝶,生于亡者之路,吃腐肉喝人血活命,我眼瞎看不到东西,便由这彼岸蝶来替我探看,白雪境方圆千里,但凡我想看的、想听的,没有看不到听不到的,这彼岸蝶,我想让人看到,那人便能看到,我若不愿让人看到,它们纵然在你眼前飞来飞去,你也视若无物。”
“……”
月见微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浑身冰凉,全身的血液似是都被这白雪境春夜能够吹雨化雪的风给吹成了冰块。
月见微大脑空白一片,一句话都说不处来,仿佛被人给拔了舌头似的。
他怎么可能想得到,墨沧澜竟是一直在用这彼岸蝶监视着他,这些彼岸蝶,他曾以为是化作原型的时候,能以妖兽形态看到,看不到便说明不存在,却不料,这彼岸蝶从头至尾,都是凭着墨沧澜的心思来现形的!
月见微死死咬着牙根,捏紧了拳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拳头紧紧攥着似的,疼得要命。
他不信自己,所以才让彼岸蝶监视着他,他所做过的一切,岂不都是在墨沧澜的监视之下,让他了若指掌?
那他化成小兽、没脸没皮地在他怀中撒娇打滚的模样,岂不是,早就已经落在了墨沧澜眼中?
风拂起了他散落在后背的长发,有几绺遮挡住了他的眼眸,忽明忽暗之间,他突然看不清楚墨沧澜那张被他印刻于心的面容。
“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月见微声音干涩,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墨沧澜,又看了眼那在他面前安静飞舞的彼岸蝶,道:“我的确算计了狄洋,谁叫他敢打我的主意,要拦路侮辱我?你偏安于此,被人辱了骂了也息事宁人,你顾全大局,考虑周到,我偏不要如此——我只知道他是个恶人,欺男霸女心思歹毒,我凭什么不能算计他、甚至杀了他?他的命就那么金贵,他难道就死不得吗?一味忍让,你究竟换回来了什么?你心里面,可是痛快过!”
墨云泽张大了嘴巴,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月见微。
墨意寒也禁不住倒吸凉气,他听了这话,自然全都明白了,今日这一出好戏,完全是月见微自导自演,故意阴了狄洋一把。
墨意寒一方面震惊于月见微小小年龄,竟是心思如此缜密,胆子如此大,竟是敢这般算计狄洋,甚至想要杀了他,另一方面……
这小子居然敢出言教训墨沧澜,还一本正经字句铿锵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墨沧澜倏然睁开了眼眸,他死死捏着手侧的扶手,虽不至于怒不可遏,却也被月见微这话给激得火气上头,道:“你非但不思悔改,还伶牙俐齿胆敢狡辩,你现在就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自己,什么时候想明白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月见微梗着脖子,也是个有脾气的人,他气呼呼地瞪着墨沧澜,道:“凭什么要我跪祠堂,我又没做错什么,我没什么可反省的!”
墨沧澜冷了声音,沉了眸子,竟是直接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却故意惹危险上身,不自量力,自取其辱,早已违反墨家宗规戒律,你今日大可不听我的话,也不必反思自省,但过了今日,你就下山吧,如你这等不听话、不懂事的弟子,我们白雪境留不得,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