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太监自廊下穿行而来,早上的风实在是冷得刺骨,吹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一个太监轻轻跺了跺脚,小声道:“贼老天,这冷得人骨头都要脆了……”
打头的太监提着灯笼,闻言便骂道:“骨头脆了不要紧,下油锅炸一炸还会酥呢,哪儿那么多话来?”
几个太监都小声笑起来,那大太监回头又是一通骂:“鳖崽子们笑什么呢?都给咱家打起精神来,个个弯腰驼背的像什么样儿?”
眼看小太监们都正经起来,管事的大太监才满意了,回过头迎面就看见了一行人朝这边过来,打头那个穿着深青色的常服,头戴玉冠,眉如墨画,面容如玉一般白,精致好看,只是浑身的气质却仿佛比这深冬的雪还要冷上三分。
那大太监吓了一跳,领着一众小太监们连忙跪了下去:“奴才参见皇上。”
永嘉帝低头看了他一眼,连步子也未曾停顿,大步流星地走了,带起一阵冷风,冻得人直哆嗦,那几个随侍的太监打着灯笼,连忙追了上去。
耳听得脚步声远去了,那大太监才直起身来,听见身后的小太监们议论道:“原来那就是皇上啊。”
“是呢,我也是头一回这么近看见。”
“不说话我还以为天上的仙人下凡来了……”
“皇上昨夜歇在坤宁宫,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眼看着这话题往不可预测的方向溜,大太监重重咳了一声,没好气骂道:“冷风都堵不住你们的嘴,皇上的事情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嫌命太长了?还不快走。”
太监们这才住了嘴,垂首跟着大太监走了。坤宁宫,东暖阁。
苏青霓醒来时尚不知今夕何夕,只觉得通体舒泰,浑身懒洋洋的,宛如泡在温水中一般,自她病了一年多以来,夜里时常头痛心悸,有时候疼到凌晨时候方才疲惫不堪地睡去,不到一个时辰又惊醒,如此反复,竟是整整一年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她迷迷蒙蒙地看着眼前的床帐,上面绣着龙凤祥瑞的花纹,喜庆又陌生,苏青霓一惊,下意识叫了一声:“晴幽,晴幽!”
“小姐。”
一个女子声音在床畔响起,苏青霓转头一看,瞳仁微睁,猛地醒过神来,震惊之色一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自如的笑意:“碧棠。”
碧棠将床帘打起,道:“小姐刚才在叫谁?”
昨夜的事情瞬间全部回笼,苏青霓坐起身来,不当心碰到了扭伤的脚踝,痛嘶一声,含混道:“梦见自己养了一只猫儿,还给它取了个名字。”
闻言,碧棠不疑有他,吃吃笑道:“小姐若喜欢猫,改天也养一只就是。”
苏青霓唔了一声,也笑了,轻声道:“扶本宫起来梳洗吧。”
碧棠扶着她下床,让宫婢们伺候她穿戴,碧棠拿了软履替她穿上,待看见左脚踝处的伤势,登时吓了一跳,掩住口惊道:“小姐,您的脚伤可怎么办?”
苏青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也被惊住了,那原本纤瘦的足踝如今肿得好似一个大发面馒头,比昨天晚上还要胖上一大圈,青紫不堪,颇是骇人。
只微微一动,就疼痛难忍,苏青霓看了看,眉心微蹙,道:“先穿上吧。”
碧棠劝道:“小姐,不如还是先叫太医来看看吧?”
苏青霓却摇头道:“现在没时间了。”
碧棠还欲再说,正在这时,一名嬷嬷自殿外进来,先是恭敬行礼,才禀道:“娘娘,您今日还要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娘娘,可不能迟了。”
帝后大婚,次日一早是要去朝见两宫,眼下哪有时间叫太医?碧棠只好住了口。
苏青霓的目光扫过殿内,不见楚洵的踪影,问道:“皇上呢?”
她昨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知道楚洵是在哪里睡的,但是看身旁的被子齐整,显然他并未在喜床上过夜。
那嬷嬷道:“皇上一早就去养心殿了,奴婢已派人去通禀了。”
乾清宫昨夜起了大火,虽说火势被及时扑灭了,但还是烧毁了不少地方,想来暂时是不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