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霓一时间怔在那里,她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楚洵,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很近,近到苏青霓能从那双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然后她便直起身来,略略退开些,软滑如绢的青丝便自楚洵的指尖滑了开去。
她直言不讳地发问道:“皇上难道不想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楚洵轻轻捻了捻指尖,仿佛在回味那柔滑细腻的触感,淡声道:“朕之前确实未曾想过。”
苏青霓的秀眉微蹙,道:“既然如此,先帝在传位之时,皇上为何并未提出异议?”
楚洵的唇角微动,像是一个短促的笑意,答道:“自然是因为先帝传位之时,朕还不是皇帝。”
所以即便当初他不愿意继承皇位又能如何?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想法。
楚洵这个皇帝显然是赶鸭子上架的,无怪乎他当初要跑了,苏青霓想来想去,只能怪上辈子的自己运气实在是不好,谁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不愿意做皇帝的呢?
永嘉帝真是一朵当世绝无仅有的奇葩。
苏青霓忍不住摇首,楚洵凤眸微垂,看着她清丽秀致的面孔,道:“皇后在想什么?”
苏青霓想了想,才徐徐答道:“臣妾只是在想,如今一切已成定局,皇上退无可退,又当如何?”
闻言,楚洵便道:“皇后觉得朕应当如何?”
苏青霓顿时失笑,抬眸看向他,道:“皇上这话怎说得,您是一国之君,您的事情,臣妾岂敢置喙?”
楚洵的神色却十分认真,平静无波地道:“朕虽是君主,你却是朕的结发妻子,朕的事情,你当然可以说,这难道有什么忌讳么?”
结发妻子,苏青霓听见这四个字时不由一怔,定定地看着楚洵,像是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来,但是没有,他是如此理所当然的姿态,叫苏青霓心中微微一跳,道:“皇上果真是这样想?”
楚洵剑眉一动,眼神里浮现几分费解,但还是道:“君无戏言,朕自是这样想的,不过,皇后还没回答朕。”
苏青霓便笑了,她思索片刻,才道:“臣妾以为,皇上如今是天下之主,手握重权,四海宇内,皆为您的子民,皇上应当勤勉政事,励精图治,为百姓谋福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长此以往,大楚必将万邦来朝,河清海晏。”
楚洵听了,面上浮现若有所思之色,尔后颔首,道:“皇后说得十分有理,金玉良言,朕当悉心听取才是。”
闻言,苏青霓笑弯了眉眼,像是解决了一桩什么大事一般,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这位夫君倒很是通情理,竟然这般轻易就说通了,若真能做到的话,日后她岂不是再不必为此事操心了?
她正这么盘算着,忽听楚洵道:“可是……朕怕自己不能胜任。”
苏青霓微愣,看见面前的帝王眼中浮现几分不确定的意味来,道:“想来皇后也知道,朕从前是在寺庙中长大的,太妃起初是觉着朕能早日回宫,她尚有个盼头,便教了朕识字,只是后来过了两年,宫中一直无人来接朕,她渐渐就没了耐心,脾气也一日日差了起来,最后干脆连字也不教了。”
他说着,顿了顿,像是在犹豫着措辞,继续道:“朕长到如今,从未学过那些所谓的君王之道,亦从未有人教导过朕,皇后,朕什么也不会,如何能治理好一个国家,如何能做一个明君呢?”
楚洵的眼眸十分认真,像是在向她求助一般,苏青霓呼吸微滞,慢慢回过味来,确实,她之前是忽略了楚洵自身的情况,单单只考虑到了大楚这个担子终于可以不用落在自己身上,可是她却忘了,以楚洵这样的状况,如何能肩负起一国之君的责任?
苏青霓微微抿起唇,道:“皇上大可不必担心,内阁大臣俱是栋梁之才,有他们在,必会为皇上分忧,鞠躬尽瘁。”
楚洵沉默片刻,道:“皇后可知朕为何每日上朝时,只议事一刻钟?”
苏青霓顺着他的意思道:“为何?”
楚洵答道:“因为朕怕他们看出来。”
苏青霓秀眉微蹙,不解道:“看出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