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雨声潺潺,苏青霓又在床上睡了一刻钟,殊无睡意,只好披衣起身,晴幽听见了动静,自外间进来,讶异道:“娘娘今日起得这样早?”
往日里她都是仗着自己“抱恙”在身,要睡到快辰时才起的,但苏青霓今日心里有事,也不好与晴幽说,只是摇头,道:“睡不着。”
晴幽是个伶俐人,也不多问,只是道:“那奴婢去给娘娘沏茶来。”
然而苏青霓才将一盏茶喝完,养心殿便派人来了,这回不是李程,是个小太监,毕恭毕敬地道:“皇上请娘娘过去御书房一趟。”
晴幽等人正面面相觑间,却见苏青霓搁下茶盏,宛如早有预料一般,道:“本宫知道了。”
苏青霓到御书房时,殿内只有楚洵一人,他面前的御案上堆满了奏折,如小山也似,手里还拿着一本,楚洵的眉头皱得死紧,待见她来,立即扔下了手中的奏折,道:“皇后来了。”
苏青霓正欲行礼,他却亲自过来握住她的手,道:“不必行礼了。”
旁边候着的李程见状,嘴巴都张圆了,楚洵忽然转头扫了他一眼,李程便立即把嘴给闭上了,看着他家皇上把皇后牵到了御案边坐着,苏青霓看着满桌的奏折,道:“皇上刚刚才下朝么?”
“嗯,”楚洵道:“内阁方才派人送了这许多奏折来,朕有些看不懂。”
苏青霓倒是不意外,毕竟楚洵从前也未处理过这些,若是看得懂才奇怪了,上辈子建熹帝在亲政之前,也都是她一手教导的,包括如何批阅奏折,处理政事,所以要教楚洵,她没什么顾虑,便问道:“皇上觉得哪里看不懂?”
楚洵便将御案上正摊开的一本奏折拿给她,道:“皇后可否给朕讲解一番?”
苏青霓拿过奏折便熟练地看起来,孰不知她在阅读奏折的时候,楚洵也一直在看着她,旁边的李程默默垂下头去,脑子里不期然地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来,这几日内阁首辅陈阁老每下了朝之后就要来御书房,帮着楚洵处理奏折,为他解惑,然而今天下了朝再过来,楚洵却一反常态,把他给劝走了,老首辅诚惶诚恐,只以为自己这些天逾矩了,招了天子的眼,一脸忐忑地退下了。
如今看来,李程可算是明白了他家主子的目的了,咳咳,也是,老首辅那张宛如风干了橘子皮的老脸,如何比得上皇后娘娘半分啊?
这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嘛?只可惜了陈阁老,今日回去恐怕要吃不香睡不着了。
苏青霓很快便看完了一本奏折,奏折上写得不是什么大事,相反,尽是些鸡毛蒜皮,短短数百字的呈奏,前面三百字是在给楚洵请安,变着花样吹上了天,什么沐浴天恩,诚惶诚恐,中间两百字提了提近来天气严寒,恐有冻雨,最后三百字又是谢恩,去年州府内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都是天子的恩德,佶屈聱牙,十分累赘,苏青霓从前最是厌恨这种折子了,啰嗦半天,屁事没有,简直浪费时间。
旁边的楚洵还在问道:“皇后,这折子朕看过一回,但总不明白他到底要讲什么。”
苏青霓一脸无奈地搁下奏折,深吸一口气,道:“皇上不必看他到底要讲什么。”
楚洵剑眉微皱:“为何?”
苏青霓把那折子往旁边一扔,道:“因为他什么都没讲,所以皇上也不必看。”
末了又耐着性子叮嘱道:“日后皇上可以吩咐内阁,请安的折子一律不必递到御前,皇上看这种东西,实属浪费时间,毫无益处。”
闻言,楚洵眼中泛起些许几不可见的笑意,颔首道:“朕明白了。”
他说着,拿起旁边的朱笔,往朱砂砚台中蘸了蘸,在奏折上落笔:言之无物,日后请安不必呈奏。
他的字写得很好看,字迹清隽,颇具风骨,叫人看了便心中舒适,楚洵将奏折拿给苏青霓,道:“如何?”
苏青霓颔首,有那么一瞬间,她就像是回到了从前教导楚劭处理奏折的时候,顺口夸赞道:“皇上的字写得很好看,都说观字如观人,日后还当勤于练习,努力保持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