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苦短,卫初宴和赵寂皆是一宿未合眼,太阳趁着她们不注意便冒出了头,被那橙黄的光搅扰时,赵寂不悦地阖上眼眸:“怎的亮的这么快?”
在她身侧,卫初宴也是一副困倦之色,然而细观两人,又能品出一种隐晦的尽兴,赵寂的眼角还有泪痕,慵懒躺在那处,娇娇媚媚,卫初宴心生怜爱,轻轻将那泪痕擦拭了,却被赵寂在虎口上咬了一口:“你这是在提醒我什么么?”
自己的娘子爱咬人,卫初宴已细细领教过了,此番又被咬了一口,她也不气,温和笑着:“提醒什么呢?”
赵寂白了她一眼,牙齿松开,又懒洋洋地躺下,假寐间听到身旁那窸窸窣窣的动静,赵寂奇怪地问道:“你不睡么?又无公婆要你侍奉,你晚起些也无妨。”
已将皱巴巴寝衣重新穿在身上的卫初宴双腿微蜷,侧坐在床上,清眸微垂,望着显然不打算下床的娘子,手上动作不停,伸进颈子里将长长青丝从衣衫中拿出来,摇了摇头:“习惯了。”
习惯了早起。
赵寂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嘟囔了一声:“笨蛋。”
此言一出,卫初宴不知想起些什么,便是一僵,脸颊随即爬上红霞,赵寂原是无心快语,一脱口,却也好像想到了,她抬起头去看卫初宴,果然见到了女人害羞的模样,不由掩嘴一笑。
这笑声不知触碰到了卫初宴哪里,便见到卫初宴被老虎追赶一般地下了床,匆匆寻摸了衣物穿上,便要出去,赵寂凌乱着发丝探头一看:“你要去哪里?”
卫初宴拢起衣襟:“我、我去洗浴。”
她不说还好,一说,赵寂就皱起眉头,似乎察觉到身上的不爽利,于是也不愿再睡:“我也该洗一洗了。”
到底是新婚妻妻,未曾花哨,赵寂其实是有些坏心思的,不过她看着女人那清瘦的身影,想起她将卫初宴咬得斑驳,便歇下了那心思,想着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却又不长,卫初宴凡人之身,人生不过短短百年,赵寂不嫌这时日短,彼时她心想,到了卫初宴日暮西山之时,她大概,也对这女子没兴趣了。
赵寂却没发现,这样想着时,她是眉头紧锁的。
各自洗好,赵寂做事总是又快又好,她将自己打理得明媚动人时,却见卫初宴才一身清灵地回房,发还未束,赵寂也是如此,她其实可以用法术将发丝直接蒸干,然而她既然不用术法洗去自己的一身狼藉,自然也不会在此时用术。
两人便不约而同地等着风将发丝吹干,等着阳光将发丝晒干。
期间,有婢女进门来,将床铺换做一新,卫初宴原是安安静静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发丝的,见到她们进来,又见她们笑着直奔床边,卫初宴那清丽动人的脸颊上,好似便再也不需上胭脂了。
赵寂原本懒懒倚在门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卫初宴梳发,此时见她这般,岂能不知道这薄脸皮的女人又羞了?赵寂唇角一勾,转而却恢复骄矜,对那些人道:“快些收拾,手脚利落些。”
其实那些婢女已然很快了,见主人这般发话,她们也不敢反驳,一个个均努力加快了速度。
不多时,喜房中该换的东西便都被仔细置换掉,婢女们福身退下,赵寂便立时走到了卫初宴身旁,她知卫初宴还未缓过来,不过她有她自己的办法,便见她往卫初宴身旁一坐,亲昵地靠在了女人肩上:“你自己的发丝是打理得既柔且顺了,可不要忘了你的娘子。”
一副要卫初宴为她梳发的骄纵模样。
卫初宴哪有不应的呢?她被赵寂骗走了注意力,心思便定下来,含着笑意捏着梳子轻柔地为赵寂打理,她自己的发丝是细细的,烈日下会泛点冷冷的黑青,长而柔软,赵寂的也是又长又密,然而每一根,都似乎比她的要略粗一些,约莫是得了很好的照顾,颜色则漆黑如夜,很是纯澈。
赵寂原本是给卫初宴找个事情做,可女人实在太过细致温柔,给了她很好的照料,赵寂渐渐躺进了卫初宴怀里,枕着女人柔软的香躯,本就困倦的身子沉沦在软玉温香中,于是等卫初宴将那乌黑浓密的黑发打理得顺滑明亮,便发现怀中的姑娘已睡着了。
日光悠然,卫初宴轻柔地将赵寂抱了起来,胳膊有些酸软了,于是要更加小心,然而赵寂是何等警惕的人?她一动,赵寂就醒了,睁着水雾朦胧的眼眸,不满地看向她,却见卫初宴眉眼温柔:“困么?我抱你去床上睡吧。”
赵寂放下心来,她嘟囔了一声,被卫初宴横抱在怀里,还未等女人走到床边,又睡去了,这一次,直到卫初宴将她藏进被窝,也未再惊醒。
赵寂醒来时,约莫是傍晚,已失却所有威力的阳光安静地落在床头,赵寂睁眼一看,见桌旁坐了卫初宴,因是新婚,这些时日她们两人都要穿红,卫初宴这会儿便穿了件浅红长裙,窈窕动人的模样,她手中有一卷书,赵寂一看,就觉得这场景熟悉可亲。
她侧躺在床上,本是急如雷火的性子,却能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将卫初宴看上许久。
新婚燕尔,浓情蜜意,卫初宴平日里克己修身,然而面对她新婚的娘子,却总是被打破淡然,而赵寂也真是热烈,先是她来了情热期,自己的没过完,卫初宴的又被勾缠出来。
于是等到两人终于出门时,已是十几日之后了,卫初宴羞愧于自己这段时日的放纵,要回她那小院去看书,却被赵寂拉到府中一处,那是一栋藏满了书籍的阁楼,卫初宴一看便走不动道,扎进书海中,全然出不来了。
难道就这般冷淡了赵寂么?自然不会,赵寂是何其热烈的性子?她也将家搬进了阁楼,不吵,只偶尔有些小动静。
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