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江润如觉得非常生气。
不仅仅是因为李恩宇耍了自己,而是他辜负了自己的信任。
江润如愤愤地敲字,在早读开始的前一秒,一语双关地回李恩宇:“不止骗子多,瞎子也不少。”
别人眼瞎了才会觉得他长得帅。
自己眼瞎了才会如此信任他!
江润如背了会单词,盯着手里的四级词汇书,在教室朗朗读书声中,思绪渐渐发散。
她先是想到李恩宇的英语特别好,尤其是口语,标准又流利,大概受到在国外工作的江叔叔和江阿姨的影响。
她又想到江叔叔和江阿姨这几年每年回国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少了,最近一次,还是春节的时候。
随后她想到自己之所以能在小区那么多玩伴中独独和李恩宇关系最要好,不单是因为他小时候长得最好看,还因为他们的父母都不在身边。
过往的记忆意外又不意外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江润如升小学那年搬去蓝山雅居。那年江敬言忙项目,施婉忙创业,夫妻俩凑在一桌吃顿饭都难,更别提陪伴女儿了。江润如打小就娇,脾气也大,家里阿姨换得勤,好在她适应能力强,认人快,左一个“孙姨”又一个“李姨”从没叫错过。
就像住进蓝山雅居后,她第二天便记住了常在儿童游乐区玩耍的小朋友的名字。
这个小区是学区房,大多数家庭入住这里为的是孩子们的教育。这些成日打闹嬉笑的玩伴在金黄的九月伊始,不约而同地去同一所小学报到,放学后常在一起玩耍。
临近饭点,小伙伴的爸爸或妈妈出现喊人,连催带拽带孩子回家吃饭。
比起那些玩性大不想离开的孩子,江润如和李恩宇便显得十分乖了,他们玩一定时间,到了饭点,主动便回家。
这是长久以来的习惯。
江润如过去只是一个人目送大家离开后,孤零零地往家走,如今多了李恩宇这个同伴,别提多开心了。
她是个乐天派小话痨,平日在家里只面对阿姨,憋了一肚子话没人说,如今碰上寡言冷淡的李恩宇,可算是找到了发挥的空间。
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始终没意识到李恩宇不耐紧蹙的眉头,自顾大度道:“如果你很羡慕别人,我可以当你爸爸。”
李恩宇稚气未脱,却喜欢像小大人一样板着张脸,很有原则道:“不要。”
他总喜欢说一些表达否定的词语。
不行。
不要。
不可以。
江润如觉得自己承受了不该有压力,不过,已经习惯了。
李恩宇的爸妈结婚比较早,生下孩子交给父母带便回美国继续学业了。李延宙年轻时当过兵,留在部队里做了医生,刚正却不死板,把李恩宇培养得很好,却也不能弥补孩子生活中父母的部分。
所以李恩宇很孤僻,常常和大家玩不到一起去。
…………
下课铃响,江润如把课本合上,朝教室后排走去。
她才不是记仇的小心眼,她作为李恩宇最要好的朋友,同在一个班级,自然要像小时候一样,当仁不让地肩负起在学校里照顾他的责任。
有女生比江润如要快一步到李恩宇课桌旁边。
“李恩宇,你好。我叫苏以孟,是班里的组织委员,我们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吗?日后组织班级活动时,需要麻烦你帮忙。”
李恩宇下课后拿出手机给爷爷发消息提醒他吃药,闻言,抬头看向说话的同学。随着她说完,他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放回桌洞里,一本正经地回:“抱歉,我手机里没有sim卡。”
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江润如:“……”
苏以孟样貌出挑,竞选班委时说自己会小提琴会芭蕾喜欢交朋友,性格开朗大方,说话声音自信响亮,很有领导力。此刻面对李恩宇,竟憋红了脸,哑口无言,足以见得是被李恩宇气到了。
“不好意思啊。”江润如看不下去,把女生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圆场,“他这个人,一跟漂亮女生说话就容易害羞。你理解一下……”
苏以孟抿出个自觉难堪却佯装坚强的笑容,冲江润如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等人离开,江润如扭头道:“李狗,你太过分了。如果你被班里同学孤立,和我害你自己一桌一点关系也没有。”
李恩宇突然盯向她:“江润如,你是傻子吗?”
他眉骨平且长,浓眉,眼底深邃,带着睿智感,平时跟人松弛散漫的感觉,锐气不够,但此刻态度十分坚定,无形中给人压迫感。
江润如明明是帮他,竟受到这样的待遇,只觉委屈,脖子一抻,生气地反问:“你干嘛突然骂我?”
他冷淡的眼神里似是有什么情绪,转瞬即逝,很难抓住,更何况是面对江润如这个粗神经。
李恩宇眨眼:“看出什么来了吗?”
江润如不解,又朝他瞥了眼。
不止眼型,他整张脸都非常帅气养眼。鼻梁挺,嘴唇薄却饱满,紧凑地分布在轮廓线条流畅的脸上,立体出挑。
她心头酥酥麻麻,觉得自己先前“李恩宇长残了”的认知被打脸,不愿承认地飞快移开眼,跟他说起绕口令:“什么什么?”
李恩宇往后靠了靠,拉开与她的距离,视线却始终落在她脸上。她天□□笑,鼻头肉肉的,显得娇俏,笑起来可爱机灵,幼态稚气,而侧脸看上去更成熟些,清纯坚韧,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既视感。
他顺着她刚刚安慰苏以孟的话,平静地陈述道:“我跟你说话时不害羞。”
“……”
江润如凉飕飕地瞥过来,丢给他一个“连这你都不懂吗”的眼神,一字一顿地点明:“因为你跟我说的不是话,是狗屁。”
就让他被孤立,在一班交不到一个朋友算了。
江润如并没有忘记自己的钱包还在他那里,在心里一边疯狂吐槽着他,一边勤勤恳恳地写数学卷子赚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