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露从冰箱里面找出千层面的面皮和酱料,还从冰箱里拿出了猪肉馅和芝士。
她自己爱吃这种高热量的东西,吃多了就爱自己的琢磨,她准备烤个千层面来吃一吃,她把水煮沸,然后将面片放进锅里,听见手机“叮咚”一声,摸出自己的私信,表情一脸麻木。
这已经是今天收到的第五条中奖信息了,她总共让司廷给她转了六个微博,总计中了一万两千块钱、一套化妆品、五包方便面、还有一箱牛奶。
裴露盯着咕咚咕咚冒泡的开水,思考着哪天是不是带司廷去买个双色球。
就在这时,浴室传来一声巨响。
她一惊,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她心惊胆战的朝浴室的方向看过去,飞快关了火,然后去敲门:“司廷,你怎么了?”
裴露敲了好几下门,敲得手都红了,还是没听见里面有任何动静,她急了,一咬牙就打开了浴室的门。
看清浴室里面的场景,她反射性的后脊发凉,从尾椎往上寸寸生寒。
因为对方又回到了初遇时的暴戾状态,成了一个几乎没有理智的怪物,他姿态扭曲的倒在一旁的浴缸里,冰凉的水从喷头上洒下,冲刷着黑色的地板。
……地板原本应该是瓷白的颜色,但是从对方那一片大片裂开的皮肤中流出来的黑血已经将地面盖满,缓慢的顺着水流朝下水道流去,裴露还僵直的站在那里。
对方身上突然冒出的那些伤口,细看是有结痂的,似乎都是旧伤,只不过是被身体强大的机能慢慢覆盖修复。
但不知为何,那些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黑色的血液销蚀血肉,慢慢露出森冷的白骨。
他也不似初次受伤那样极具攻击性,裴露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对方眼中的光在一点一点消失。
裴露吓得直抖。
那种重口味血浆片或者恐怖片,与现实中这种这种残破恐怖局面给神经带来的冲击力,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男人就躺在那已经灌满黑红色血液的鱼缸之中,那条黑色的长尾以一个扭曲的姿态折在浴缸中,他的胳膊虚软的盘在缸沿,但是从血河中伸出来的却只是冰冷的白色手骨。
裴露看着对方苍白的脸和那双总是淡漠平和、如今却紧紧闭起来的双眼,那堆积的恐惧之中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疼不疼啊?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犹如那一棵嫩芽便能爬满整个墙面的繁茂蔷薇花,在她的脑海中野蛮生长,然后慢慢驱赶走了一些恐惧。
裴露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等到她终于迈着自己僵硬沉重如被灌了铅一样的双腿朝前一步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见丝毫动静,如同在血池中死去。
裴露蹚着地上的血,一步一步走近浴缸中的鲛。
距离对方仅一步之遥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又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只不过那双眼睛不复平静,其中深藏暴戾和乖张。
恶鲛察觉到陌生人的靠近,本能的想要要了对方的性命,他阴冷的手骨扼住对方细白的脖子,还没用力,却坠入那双担忧的水眸。
裴露两只手握在他的胳膊上,那只胳膊重新长出皮肤,但是却依然干瘪瘦削,像是一张挂在骨架上的单薄皮囊。
“你别害怕。”
裴露偷偷养过一只小猫,那只黑色的小奶猫是在外面流过浪的,自己和叶柯找到她的时候,它正被一只大花猫欺负,身上还留着血。
可是它明明已经那么可怜了,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当她靠近的时候,对方依然朝她凶狠的龇起了小尖牙,露出了藏在肉垫下面的只能爪尖一脸防备的模样。
有时候,他们凶狠除了代表危险,还代表他们很脆弱。
她抓着对方的胳膊看着他,男人果然没有用力。
所以,她慢慢挪开了对方的胳膊。
“你还能认得出我是谁吗?”裴露双腿跪在血泊中,与无力支撑的男人对视,对方的眼中又暗色的火焰在闪烁,闪烁之后,眼底重新恢复清明。
就在裴露刚要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一瞬的清明忽然下坠至阴冷的深沟,那只垂下来的手掰碎了浴缸的缸沿。
裴露震惊的看着男人越来越弱,甚至已经消失的呼吸,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司廷的意识起起伏伏,神经宛若被无数扭曲的毒虫嗜咬撕扯,五脏六腑被统统搅碎,身体如被岩浆滚过一样灼烫。
他是这么死的,他就是被海底的火山熔岩逼进了深不见底的海沟,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收到了诅咒,他不腐不朽,却每年都要重新感受,亲历自己死亡的所有过程。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经历过多少次了,那种清醒的感觉到身体中的血一滴一滴流干,意识慢慢缥缈。
因为坠落不可避免的碰到四周锋利的岩石,那种越来越强烈的撕扯和震荡令五脏六腑都被震碎,跌入最底层的时候,他竟奇迹般还剩最后一口气。
吊着那最后一口气慢慢等待死亡。
第无数次等待死亡。
死亡之后再苏醒,接受别人的献祭,毁掉一个又一个燃着战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