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感到有点慌,前后算了下,这个时辰与顺治回京,到了京城就晚了,不可能再出城回李园。
若是顺治要带她回宫怎么办?
斟酌了下,佟佳客气地说道:“多谢皇上,我明天一早就回去。您朝政繁忙,我就不多留您了,皇上慢走。”
顺治气息渐粗,冷冷望着佟佳。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眼里已是一片清明,平静说道:“这个时辰回去正好,夜里就佟家人在灵堂前哭灵,省得白日人多眼杂,贸然上门,惹得人侧目。”
佟佳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只是,顺治何时将规矩放在眼里过,不由得看了他眼,犹豫着问道:“皇上也要去吗?”
顺治好心好意赶来,佟佳还左右推脱,瞬间被她激怒:“怎地,你莫非想要拦着我,不要我佟府的高门?你的人情世故呢,吃多了螃蟹,被蟹黄糊住了脑子不成!”
佟佳讪笑,忙道不敢,“皇上上门,佟府蓬荜生辉。可晚上去的话,没几人见着,皇上何不白日再去,更显得皇上礼贤下士,善待功臣。”
顺治逼近一步,眼中寒意四射,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冷得佟佳抖了抖,“你是不是想跟着殉葬了,找死呢!你那点小心思,不要觉着我不知晓。你以为晚上我要召你回宫侍寝,人笨,想得倒美!老子真是疯了方跟你这么多废话,走不走?”
佟佳被骂半点都没生气,顺治看不上她最好不过,马上说道:“我这就去收拾一下,皇上请坐着吃杯茶稍等。”
顺治哼了声,走过去坐下,吴良镛领着人上了清水点心。他端起吃了口,不由自主看向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饭菜,恨恨瞪了佟佳的背影几眼。
这个臭女人,肯定睡到现在才起床吃早饭。他起身走到桌边打量,碗盘一大堆,饭菜基本上都吃得干干净净。
真是能吃能睡,没心没肺!
顺治沉吟了下,走进暖阁,朝窗台上看去。果然,上面那排破罐子仍在,里面的野花谢了,剩下的野草长得生机勃勃。
“混蛋。”顺治嘴角翘了翘,喃喃骂道:“以后再信你的话,我就真正蠢笨如猪。”
没多时,佟佳走了出来,顺治回头看去,神情微滞。
佟佳换了身白色粗布孝服,白皙素净的一张脸,周身上下没半点饰品,连耳钉都没戴。看上去如初春新绽的嫩芽,清新干净,又透着些说不出的娇弱。
顺治看了眼窗台上的瓶瓶罐罐,咽回了原本要说的话,淡淡说道:“走吧。”
到了园子外,佟佳只看到园子的两辆马车停在那里,脚步微顿。
顺治催促道:“上车啊!”
佟佳抿了抿唇,问道:“皇上的马车呢?”
顺治不耐烦说道:“我是骑马来的。”
佟佳看着身后的童嬷嬷与菊香,便朝后面的马车走去。
顺治一把拉住她,沉声说道:“前面这辆!”
佟佳不动声色挣脱开,问道:“皇上回去不骑马了吗?”
顺治面无表情说道:“累了,你上不上?不上车的话,要不你骑马回城吧。”
骑马就算了,佟佳以前学过一两次,只能在马场牵着走一走。她上了马车,顺治跟着上来,在她旁边懒洋洋一坐,警告她道:“休得废话,还有不许睡觉打呼,若是吵醒了我,看我不给你好看!”
佟佳暗喜,不说话正好,最好顺治能一觉睡到佟府门前。
顺治手肘撑着车窗,头转向车外,没一会就睡了过去。佟佳见状松弛了下来,靠着车壁发呆。
脑子深处,有很多东西呼之欲出,她却不愿意去面对。
实在是超出她的能力范围。
一路安静,佟佳强忍住没有睡着,到了佟府门前,天色已暗。
佟国纲与佟国维得到吴良镛递来的消息,惊喜莫名、早早就在门前等着。
顺治与佟佳一下马车,他们两人一起急步迎上前请安。顺治抬腿往里面走去,摆摆手说道:“无需这些虚礼,在前面带路。”
佟佳一下马车,就看到了门前立着的高高竹竿。她抬头看去,上面挂着两头用黑布裹边的红色引魂幡,在微风中晃动,尤其显眼。
一路进门,与上次来时不同,到处都飘着香烛纸钱味,佟佳看着佟氏兄弟身上的孝服,总算感到了葬礼的悲伤,心中酸涩不已。
顺治走了几步,回头看来,眼神在佟佳身上略微停顿,停下脚步,朝她虚抬手,“走前面来。”
佟国纲与佟国维彼此看了眼,忙闪身让到一旁。佟佳走过去,稍微落后顺治一步,他跟着慢了些,与佟佳并肩前行。
照着满人的规矩,家中有人去世,要放在南窗下停灵,择吉日才收敛入棺。
因着气温高,怕气?婲味难闻,佟图赖的遗体已经收敛进棺材,放在庭院里搭起来的灵棚中,过两日火葬。
灵棚前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佟国纲与佟国维亲自托着香烛纸钱在旁边伺候。
顺治欠身上了香,站在一旁看着佟佳神色哀戚跪在那里,规规矩矩磕头,往火盆里烧纸钱。
佟国纲跪在旁边,劝道:“妹妹别伤心,阿玛最后去得快,没有受太多的罪。”
佟佳嗯了声,说道:“我知道,哥哥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