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酒樽,灌一口说一句,小小年纪,笑意苦涩。
余小晚看了一眼四围,儿子躺在脚边毯子上睡得香甜,侍女守在殿门,空荡荡的偏殿只有她与沐十一两人。
眼神微一游移,她道:“一世为人,难免会有许多的不得已,公主有公主的,你有你的,既然无法改变,那便只能试着接受。就如我,被信任之人所骗,逃不得,也只能接受。”
沐十一喃喃:“只能接受。”
余小晚叹了口气,“接受不愿接受的,自然痛苦,公主不收你的花,你痛苦。我被信任之人所骗,也是痛苦,哪怕告诉我理由也好啊,告诉我为何要骗我?还有那晚在那土屋中,先后来了两拨人,一拨是你们,另一拨又都是谁?”
沐十一仰头吸了吸鼻子,好半天才再度低下头,眼角泛红。
“我的痛苦难解,你的我倒能略尽绵薄之力。其实三不救也有他的苦衷,公主抓了他的妻,要你来换,他医毒高超,又擅易容,只有他能从耶律越手中带出你。”这也在余小晚意料之中,倒也没觉得意外。
沐十一灌了口酒,接着道:“那晚先来的那波人是马贼,最认钱,也最讲江湖信义,三不救怕公主食言,便让他们作中间人,他们先过来确认你已到了,我们才过来,双方各派一人一起去寻三不救,带着他领走他的妻,马贼才将你给我们。”
原来是一场黑市交易,她与言儿便是交易物。
余小晚见他身形摇晃,醉意更甚,趁机追问:“我还有一事不明,若三不救单纯只是想骗我来,为何还要我冒险讨要夫君的血?”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沐十一举起酒樽一口气灌了个底朝天,暗黄的酒液撒了满身,倒不知是喝得多还是撒的多。
喝罢一抹嘴,沐十一的眼都醉红了,痴傻地笑着,眉眼弯弯。
余小晚急忙又问:“到底因为什么?”
沐十一抬指在她眼前摇了摇,打了个酒嗝,“秘,秘密!”
话音未落,当啷一声丢下酒樽,仰躺过去,呼呼大睡。
余小晚无语扶额,幸而西夷大都是席地矮几盘腿而坐,若向中原那般的高凳,就这般仰躺过去,不头破血流也得磕个大青疙瘩!
随便吃了两口,习惯了日夜颠倒的余小晚也是有些困了,也不管沐十一,搂着儿子沉沉睡去。
就这般平静地过了数日,余小晚倒是丁点也不担心那封血书,以耶律越的聪慧沉稳,不管那血书有什么猫腻,都不会轻易中招。
相反,有了那血书,她倒放心了,起码间接证明了她并非背叛他再度逃走,她是被掳走的,是清白的!
即便将来两军对阵她也是不怎么担心的,毕竟耶律越很清楚,即便她死了,也会再借尸还魂,而言儿对他来说只是个野种,更是死不足惜,他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应敌,耶律月也好,拓拔呼和也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思来想去,她最需要担心的其实就是自个儿的儿子。
小言儿终于结束了三个月的长途跋涉,开心的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爬来爬去,小胳膊小腿莲藕似的,扒扒这儿,摸摸那儿,还不时得扒着案几站起来走两步,不管是摇摇晃晃的走,还是蠢呼呼的跌倒,都是憨态可掬,可爱的紧。
余小晚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心头的担忧却是挥之不去,她绝不能失去儿子,便是魂飞魄散也是要护好了。
言儿扒在案几旁,拼命伸着小胳膊想抓到中间的花瓶,可惜腿短手短,绕着桌子转了几圈都够不着,急的哇哇叫,小鼻子通红通红的。
沐十一见状,笑着上前抱起他举高高,“花瓶不好玩,有水会弄湿的,阿舅陪你玩。”
一大一小很快玩到一处,咯咯咯满屋子都是他们的笑声。
这几日,沐十一应耶律月之令,一直监视着他们娘俩,说是监视,其实就是陪她聊天,再逗逗孩子,小家伙儿没学会喊娘,倒是先学会了喊舅,虽说听着像是“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