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车外表虽然黯淡平平无奇,但内壁却都是生铁铸成,刀箭不穿,内里也宽大舒适,即使马车快速行驶,也不至令人太过颠簸不适。
马车一路南行,驶入江南地域之后,径直往受灾最重的陵江府驶去。
陵江平原的大江沿岸一向是水灾高发之地,因此府城特别选了地势较高不易受水灾影响之处,所以虽则此次水患下属及邻近的几个州县都被大水卷了个遍,陵江府城那一带却未曾被淹没。
一行人越往灾区靠近,路上的流民便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到接近陵江,即使尚未入灾区,所见之景象已越来越令人不适。
除了灾民妇孺,还有大批流民聚集的流匪。
他们一行人即使带着劲装侍卫,又一路行着官道,是以不曾被人半路打劫,但一路仍是引来了不少窥伺。
这一路行来,亦经常有妇孺跪在路前乞讨的,长公主和阮觅都未曾下过马车,只偶尔见人少之时才会命马夫停下马车,让侍卫送上一些干粮和食水。
但就算是人少,但凡他们停下马车,也很快就会从路边冲出不少人来,跪下求讨,有一次侍卫不欲理会上马离开之时,竟有一批流民抽出了拐棍等物,意欲强行拦劫。
不过待侍卫抽出刀剑,不过是三两招就踢开了拦截之人之后,这些人便再不敢阻拦,俱是逃散了开去。
长公主看着逃出之后却并未走远,仍是停在路边张望的那些人皱了皱眉,道:“这些人怕已经不是第一次拦路打劫了。再继续下去,若官府不作为,怕就是流民bào • dòng了。”
朝廷若是只顾着边疆的战事,顾不上安顿灾民,bào • dòng是迟早之事。
前朝就是这么亡朝的。
本朝这样的事也发生过多次。
阮觅“嗯”了一声,道:“这一带六月中就开始暴雨,已经一个多近两个月,这几日才刚刚停下,但洪水却半点未退,不说这一季的庄稼颗粒无收,就是下一季也赶不及播种......还有,即使是未被淹的地区,整个这一带,庄稼应该都会有或大或小的涝灾,日子都不会好过。这一路,我看草皮树叶都已经被扒拉没了。”
长公主想说,没想到你连这些农事都知道......但到底没有了说这些话的心情,两人后面一路都沉默了下来。
*****
一路靠近府城,流民也越来越多。
到了城门外,竟然看到了有大量的流民露宿于城门外,景象混乱不堪又触目惊心。
长公主的马车一停下,就有不少人聚集在马车外观望。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踉跄着跪到了马车前,磕头哭求道:“贵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她高热已经两日了,贵人,求求您,救救她吧......只要贵人肯救她,民妇愿意和孩子一起卖身为奴,只要您能带她去城中医治,我们的命以后就都是贵人的。”
阮觅听言面色微变,伸手略撩起了车窗帘就往那妇人和孩子看去。
“主子?”
外面的侍女青峦向着马车请示道。
这些时日看得太多流民,一路都是路边跪求的,为了不阻碍行程,只能硬着心肠快马加鞭的赶路。
可现在这位妇人抱着个孩子,就在这路中央。
就是心肠甚硬的青峦都心觉恻然。
“怕是城中不堪负荷,已经不许灾民进入了。”
长公主神色凝重,她看了一眼一直看着车窗外的阮觅,道,“阿觅,你说该当如何?”
阮觅放下了帘子,回过头来,眼睛有些发红。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师傅,那妇人说那孩子高热......距离有点远,孩子又被妇人搂着,她的情形我看不到,但我观那妇人面色潮红,脖颈肿胀,眼神涣散,她的情形怕亦是不好,还有这后面的流民......师傅,这些流民很多情形都不是很好,我怕已经有时疫出现了。”
长公主的面色陡变。
阮觅道,“师傅,我下去看看吧。”
“阿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