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欧少文格外迷人,有一种说不清的独特魅力。
“对不起。”欧仁锦直截了当地和他道歉,心像裹了一层柔软的云朵,他倾灌而来的爱意让他有些飘飘然,却因为更加深沉的酸涩和难受,没有飘到天上去。
他不是没有办法换位思考的人,其实他一直以来都很清楚,他之所以那么激烈地抗拒欧少文的心脏,一方面是当时的他还根本无法彻底相信欧少文的话,另一方面,只是他的自私作祟。
没有办法再承担一次亲人因自己离开的痛苦,所以他非常自私的把这些痛苦转嫁到了欧少文身上。他在强迫他,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卑鄙的刺激疗法,用让他印象深刻的痛苦让他记得,一旦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请千万不要再做类似的选择。
他从来不喜欢殉情这种狗血的情节,也并不认为世界上谁离开谁就可以活不下去,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相信如果当时的欧少文真的走向了死亡,他可能会是放任自己的情绪跟他一起去死的人。这跟他有多爱欧少文无关,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他自己。
欧仁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了笑,“你的故事说完了,按道理来说,是不是轮到我了。”
“我的故事……”刚开始他就卡在了这里,沉默了很久才继续说下去。
“从12岁开始说起吧,那年我刚刚小学毕业,毕业考考得还不错,我爸妈平日里很忙,可是那一次他们想遵守承诺,带我出去玩一次,然后在路上……遇到了车祸。”
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语速,像是很想尽快把这段描述跳过去,“车辆发生撞击的时候,我爸爸下意识地避开了我坐的方向,我妈妈第一时间用身体护住了我,所以最后他们重伤住院,我却只是一点擦伤。”
欧仁锦的眉毛一点点拧了起来,“经过抢救和治疗,他们的情况有所稳定,然后某天晚上,可能小孩子在孤立无援的时候总会找妈妈,即使是躺在她房间的地板上,也比在自己病房安心。所以我躺在她病房的沙发后面,想守着她,半睡半醒之间,我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他三言两语把父母死亡这段剧情带过去,语言简练,没有什么描述性和表达性的词汇,可欧少文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他咬着牙,觉得自己能比之前最难过的时候还要难过无数倍。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一直痛苦,而是在你最幸福的时候让你从天堂跌落。那个原本在父母的爱里长大的的欧仁锦,该有多痛苦呢?
欧仁锦看到他哭了,反而轻轻笑了起来,抽出纸巾给他擦眼泪,“我说这些可不是想惹你哭的,我还没有说到正题呢。”
他简单的提了一下当时的困境,爷爷的厌烦怀疑,伯父伯母的暗藏杀机,以及,偶尔会被用来安慰他却让他更痛苦的话语。
人总是想在悲剧里挖出一点美好,所以身边的人包括新闻媒体,大家都一遍一遍地跟他强调,你的父母有多伟大,有多爱你。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说,他们临死之前都还想着要保护你,后来开始有人说,不是为了保护你,他们也许也不会死。
然后,在他情绪最崩溃的时候,他被确诊患有心脏病,他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痛苦的自责里,作为一个心脏病患者的他,也许根本活不到多少岁,真的值得用两个他最爱的人的性命来换吗?
“那段时间我开始有点厌世,一方面很讨厌自己,另一方面却觉得我必须多活几年,毕竟用我父母的生命所换来的,如果只是短短几年时光,未免也太不值了。”
“刚知道你给我做了移植手术的时候,我并不能确定你还能活过来,我不敢让自己抱有期待,下意识地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考虑。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后悔以前对你不够好,然后开始觉得……已经够了。”
那是一种从心底里泛上来的疲惫。
“那个过程……看着自己爱的人为自己而死,不断说服自己要为他活下去的那个过程,真的已经让我足够厌倦了。理智上,我知道你们都很爱我,愿意为其他人牺牲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很少,你们崇高而伟大,是我太过懦弱低劣,承受不了这样的深情。”
“所以,我向你道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千万不要贬低和怀疑自己。相反,如果你的付出是给别的人,他一定充满感动怜惜,可能会守着你的病床等着你醒来,给你个充满安抚和很爱意的吻。”
他垂下眼,承认了自己的卑劣,“都是我的问题,我承认我用了错误的方式,只是希望,如果再有这样的时候,请好好珍惜自己,也……心疼心疼我,别让我再承受这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