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要我帮忙吗?”荣平放下手里水罐。
大爷抬头瞅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有点可笑。“我看你这囡囡是假聪明真犯傻。你对地下那么多功夫,怎么不对粮种下功夫。”
荣平道:“你怎知我对粮种没下功夫?我所有粮种都亲眼看过。”
大爷鼻子里嗤笑一声。“小孩儿抓毛线——乱编。我种了一辈子地,用鼻子闻就知道那麦种不对劲儿。”
荣平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心里却记下了。趁着中午休息的空挡,她自己把粮种袋子解开来看,重新检视一遍——表面看依然发现有什么问题,但她敏锐到意识到这批粮种变了,她感觉不到种子蕴含的生机。她挑了几颗种子一嚼,发现不对,这口袋里的种子,相当一部分是死的,是煮过的。
这可是大事情,荣平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五风十雨,秋爽天气,种子下地五天,便基本发芽,等到雨晴,便长出一寸长,绿油油的格外喜人,大部分勤快的庄稼人都会下地看看出苗率。
叶老二特意起了个大早,先不看自家的,先看荣平田里的。
“黄口小儿忒无知,占地妄想吞米粮,如今地里苗不齐,我看你怎么出洋相。”
结果到地间一看,懵头了。
“这是荣平的地?”他下意识的回头看界石:“怕不是我走错了”
然而那块界石明明白白立在地头,在青葱翠绿的麦苗间格外显眼。
叶老二在地头愣了一会儿,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快步赶回自己地里,这一去可傻了眼。那地里头这一块儿空白,那儿一块残缺,跟破了的牛皮鼓,掉毛的癞皮狗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缺了秧苗的土地,爆露出红黄色土壤,宛若缺牙的老太太豁嘴笑,每道残线都是讽刺。
叶老二傻了眼,一张老脸胀的通红,怎么会这样!
他仿佛想到什么,高叫着:“荣平,荣平你给我出来!你这小兔崽子,你做了什么?!”
荣平应声而出,却不是独个儿,而是还让佣工押着一个人,正是王二。她微微笑了笑,把王二往前头一推:“二叔,还要我给你解释吗?”
叶老二顿时无言。
明明他买通了王二把炒熟的麦粒混进了荣平的粮种里,怎么现在荣平的麦苗整整齐齐,自己的却参差残缺?
这王二背叛了他?
王二低着头不敢吭声,心里却着实畏惧,瞧着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些花样百出的整人手段。
“二叔急什么,你派人给我送好种子,我不好独享,于是干脆又让他给你偷偷送回去了。你不夸我尊老知礼吗?”
叶老二又气又急又羞耻又无奈,末了,拍一下大腿,仿佛被抽了一棍子的犬,撒腿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吆喝着家里人赶紧补种。
荣平看他的背影,冷冷笑了笑。
离开公府回到乡下,她为自己营造的形象一直都是柔弱友好,与人为善。但现在这个节骨眼,父母不在唯有她撑立门户,便一定要狠起来,抓个典型整治了,才能免得其他阿猫阿狗欺上门来。
叶老二有口难言,在大家都可以歇口气的时候,没日没夜的赶工——良时就这几天,错过了,可就没了。
“唉,那叶老二家里是怎么回事?干过活还得再干一遍?”
农妇们三三两两坐在门口纳鞋底儿,小孩们儿跟爷伯地里跑着搐兔子,见到叶老二地里的惨状,议论纷纷。
“他这天天狗撵兔似的跑跑,咋回事么?”
“你还不知道啊,我听说是他要坏种子坑平丫,结果把自己坑了,那坏种子都跑他地里去了。”
“这叫什么?这叫苍天有眼!自作自受。”
……
荣平看到庄稼涨势喜人,非常高兴,立即做了个新决定,她要把囷仓修了。
囷仓不是一般人家有的,这个储存粮食的仓屋只有家里百顷田的地主才需要,普通人家多是够吃饱就满足了,而有积余的富户也是存个大缸大桶便够用了。因此瞧着荣平忙碌,当面不说,背后未免笑她不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