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陆荣画也三跪九叩上了佛山,还在佛前恭恭敬敬的抄经,一时间阖府上下满是赞誉。
陆荣画小腿红肿,站都站不起来,一方面心疼自己在农家都没受过这罪,一方面又兴奋罪没有白受,这下子有母亲做主,她的婚事绝对可以成了。
毕竟,姬表哥可是姨表亲,陆夫人妹妹的儿子!
结果陆夫人听到她的请求,劈手就给她一个耳光,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荣画捂着脸诧异的看着母亲,不解,惶惑,怨愤充斥了眼眶。
为什么荣平嫁你不反对,我嫁你就反对,你就这样看不上我?
陆夫人却默然闭眼,把着佛珠,回避了她的视线。
没几天,前方忽然传来消息,朝廷兵败了。
陆荣画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紧接着往日的赞美她的人全都变了卦。说这败仗是她害的,因为她抄的佛经上有错别字……
陆荣画气的浑身发抖,又怕的直打哆嗦,你们也太无耻了,这怎么能怪我呢?
——
京城的纷扰没有波及到小乡村,这里一如既往地祥和。
王氏笑眯眯的拉着荣平的手:“最近几天,好多人缠着我提亲,说要给你找婆家呢,真是好女不愁嫁,十里八乡的姑娘,就数荣平最好看,最能干。”
荣平闻言,笑容顿时有点僵硬。
王氏自顾自感慨道:“哎,你我母女分别十几年,这才好容易团聚,没过多少时候,你竟然就要嫁人了……一定要找个靠得住的男人,稳重,踏实,勤快。对了,我从城里回来,听说安国公府的画画原本是要跟东昌伯府联姻,结果安国公吃了败仗,东昌伯府直接不认了,哎,两家子还是亲戚呢,这也太不像话了。可怜的画画……”
荣平淡淡微笑,没搭腔。经历过国公府抱错,还有一个姬绍平悔婚后,她对富贵荣华,情爱婚嫁之事,忽然清醒许多。
民间有句俗话说的挺有道理,人生在世,怎么谋福,“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她已经看到了,她作为一个小农女,再怎么努力,也是混成小地主,跟往日京城中的公侯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人力有时尽,安心努力做事,不是为了超越什么人,而是为了成全自己。至于嫁人,她捉摸着,再复杂的婆家能比当初国公府的水更深?
陆荣画的千金生活,她不眼红,大宅里的风刀霜剑,大家族的盛衰荣辱,也与她无关了。世事混如出岫云,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
眼下,荣平笑着推了推母亲:“您老多惦记,我什么都不操心,就想赶紧把地窖收拾好。这样把白菜萝卜等过冬菜蔬往里头一放,便不用担心冻坏了。”
王氏哈哈一笑,动手做饭,荣平就跟父亲一起踩点选址,沿着后墙,挖下沟道,起底儿。地窖这个东西是乡下人必备,选择屋后墙边挖井一样,直通通挖下去,然后再于土层中侧面开口,做出半圆形的穹室。
“五天就可以弄好!到时候我要弄挂鞭炮放了!”
马上冬天就到了,柿饼儿晒好了,芝麻糖黏好了,南瓜烤熟了,冬瓜条青梅果都腌好了,花生也炒熟了。等到下起大雪,门一关,火炉一烧,零嘴儿吃着,热水滚着,美的咧……
结果,第一场雪刚落下,村庄里就来了个贵客。披着大红羽纱斗篷,穿着鹿皮小靴,系银鼠裙子,罩紫貂大袄,戴着八宝璎珞项圈的陆荣画,仿佛一副浓墨重彩的年画,矗立在了荣平门口。
左邻右舍都来瞧热闹,口口声声吆喝着“看仙女儿”。
荣平摸不清楚陆荣画的来意,只默默站在一边,结果就看到她拉着王氏的手,亲亲热热的叫干娘,还请王氏去京城玩一玩,到国公府里住一住。
一时间满村人都夸她孝顺,富贵了不忘养娘恩。
荣平看着陆荣画虚伪的笑脸,心里却有种不详的预感。这几年国公府的生活历练下来,陆荣画竟变了一副面目。这个时候国公府应该忙着祭祖应酬,姑娘们相看人家,她跑过来乡下做什么?王氏对陆荣画的拜访,倒是真心高兴。她特意把房梁上挂着的腊肉取下来,混合着蒜苔炒了,端给陆荣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