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不慌,女皇毕竟没有直接砍了我,她还是开口了,责难也是聊天,能聊就有机会。
荣平强自镇定。
“陛下容禀,我今日俯首颂圣,并非悖逆父亲教诲,恰是因为领会了先考遗训。”
“哦?”女皇显然来了兴趣。
“回陛下,罪女三岁学文字,五岁诵诗书,九岁通五经,及笄观百家。家严在时,时常念叨,学成文武艺,售与帝王家,后又朝叮晚嘱,为人臣者,首贵在忠。我父在时,先帝钦点为状元,后又宠命拔擢,官居一品,先帝驾崩之前,执手托孤,顾命以寄。我父蒙此隆恩,怎敢不效犬马以报先帝?我父平生之志乃是辅幼主以承天下,尽忠智以谢先皇。纵火焚身,乃是以身践道,殒身不恤,乃是以命见忠。罪女无知,不能有先父经纶之万一,但忠之一字,铭心刻骨,不敢或忘。我父之忠,在赤龙血泪念先皇,罪女之忠,在洞明肝胆敬陛下。”
荣平回答完毕,发现女皇虽然沉默但眸子之中,冷厉之色稍解,心下微微一松。
她已经讲明白她心里女皇就是君主,她跟父亲忠心无二,但政见相左,她完全认可女主掌权。如果不出意外,命就能保住了。
接下来该说什么了——依据。女皇登基需要合理依据,她投诚女皇也得有合理的理由。
好,既然陛下不开口,那她就继续说下去。
“天下乃有德者居之。舜发于畎亩之中,周祖降于莽原之野,一为农夫一为弃儿,皆因厚德而居上位。陛下当初辅佐先帝,执政临朝,为先帝腹心,先帝每朝时,或见疑难,则问陛下而后定,朝堂众臣,略无异议,可见陛下德隆望尊,否则何来二圣共主?如今先帝驾崩,天塌一角,陛下愤臂擎天,安社稷稳民心,陛下正是大德之人。”
“天下乃有能者居之,能者不分男女。妇好之才未必弱于商王,娲皇之功素来比肩二圣。女子称朝虽为罕见但绝非异数,尧舜功德万古传,女娲犹在尧舜先。男性为首领不过千载,女子为族长已越万年。陛下既有摩天之能,自然能启昌明之世。先帝在时,还曾赞陛下之智,如今皇朝蒸蒸日上,气象更新,可见陛下正是大能之人。”
荣平一锤定音:“陛下德才兼备,如何不能为皇?在我心中,您就是唯一的皇。”
女皇缓缓站起身走下来,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那你说说看,朝堂中那些人反对我,说我枉顾与先帝的恩义,囚禁幼主,篡夺江山,祸乱朝纲,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开口了。你能问我就能答。
历来有罪有错之人对上上峰,怕的不是雷霆万钧的痛骂斥责,也不是咄咄逼问。怕的是不见面,不沟通,任你跪死在门外或者被小人作践。你有问,我有答,我们就能有故事。
荣平自幼聪颖,思维敏捷,脑筋动的极快,当下便道:“陛下请恕罪女直言,那些人口口声声反对陛下称帝,说是为了保住先帝的江山,这纯属一派胡言,其实包藏祸心。臣女虽然鲁钝,却也知道在民间乡下,若是丈夫死去那孤儿寡母定然是要挨欺负的。因为这个时候那些所谓的亲朋好友就会挤上门来,抢夺家产。这天下本就是先帝与陛下共有之家,如今先帝去世,自然有劳陛下撑起大梁,振兴家业。哪里轮得着外人指手画脚?称不称帝,本就是陛下家务事。”
“况且若说对先帝忠心耿耿,那谁能比得上我父亲?我父亲已经以死明志,怎么没见他们一个个跟着去死呢?由此可见他们口口声声都是大义,心里头盘算的都是私利。他们要欺幼主年幼无知好辖制,陛下打翻了他们的如意算盘,他们自然要跳脚反对。其实陛下称帝,不仅不是枉顾与先帝的夫妻恩义,反而恰是成全了与先帝的夫妻恩义。因为您不辞劳苦的保全了他的基业,焚膏继晷的完成了他未竟的事业。陛下乃幼主生母,陛下不为幼主着想难道那帮阿猫阿狗就是真心为幼主着想吗?鬼都不信。”
女皇听到最后终于忍俊不禁。
这话算真正说到了她的心里。她与先帝既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也是政治路上的结伴人,他们两个联手制定推行的一些政策渐渐的也取得了成效,可如今先帝刚一驾崩,便有大批顽固不化之徒开始反弹,眼瞧着那些当年走的好好的政策,被废的废被搁置的搁置,她怎么能甘心?你亲手培育的花儿还没结果呢,就被人掐掉了,你气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