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良哑口无言。
荣平微微闭了闭眼。她当天晚上在监督众人誊写的时候,确实看到了陈子良的答卷,当时她就发现了这个错误,还想这陈子良这么多年竟然没什么长进,还退步了。怎么他拿到了自己的书,竟然没认真读吗?
她叹了口气,提笔挽袖,最后在白纸上写了个“二”
陈子良脸红如日,心焦如油,看到这个字,一声冷笑:“怎么?你觉得我败了,就可以随便羞辱了嘛?直接写字骂我。”
荣平摇头,无所谓的道:“你多想了,在我心里,你已化作尘埃,你会羞辱一颗尘埃嘛?这倒是你正儿八经的补考试题。也是你今日费尽心思洋相百出才争取来的机会。”
陈子良攥了攥拳头,他恨急了荣平这悠哉悠哉,淡然闲适的模样,倒好像他使尽浑身解数的运作只不过是她衣襟上的一颗灰尘,轻轻一掸,就掸掉了。
“你当我没背过《论语》吗?科考命题,从来都是一句,哪有一个字的?况且论语中还有那么多二。”
荣平摇头:“不然,《论语》中二字虽多,却只有一个二是单独成句的。你回去慢慢翻书吧。”
她不再理会陈子良,转过身向女皇复命:“陛下,方才种种,您已看到了。科举取士名额有限,朝野之中或有遗贤,但这个遗贤目前看来绝对不会是陈子良。”
郭大人也站了出来:“陛下,每年科考之后,总会有落第举子闹事,非议考官,报复阅卷人,甚至抱怨圣上,臣以为陈子良此类应当严惩,否则日后定会有源源不断的投机取巧之徒,试图利用陛下的爱才之心,亵渎科举取士的神圣,这对正经进士不公,也对考官不公。”
说罢带头跪下,场中其他举子也纷纷跪下,“叩请陛下圣裁”
女皇早已明了,当即颔首:“陈子良此举,有违礼制,有违国法,是为学生之所共弃,其本人学问缺缺,眼空心大,不堪重用,自即日起,革去举人之名,以后永不录用。来人,赶出去!”
“吾皇圣明。”
一派颂圣声中,陈子良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出了点异变的曲江宴终究还是完美落幕了。荣平的故事迅速被一众进士传遍了大街小巷。那红颜少女,神情疏朗,言辞锋锐,学识渊博,机变畅达,真乃世间少有的精彩人物,不少人纷纷感慨荣平身上有当年老宰辅的风范。
女皇陛下的心情倒是很不错,她回宫的路上连着看了荣平好几次。
荣平诧异的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我沾染了什么东西吗?”
女皇笑了:“这场热闹终究还是没白看,我发现了个人才。”
荣平不说话,心道陈子良这样的,算什么人才,陛下未免也太不挑食了。正想着,女皇的手指再次出现在她额前,荣平下意识的想躲,但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的条件反射,女皇的手指再次落在了她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我是你呀。心思细腻,学问通达,为人正直又静气。我还真想在前朝给你封个官儿做做,只留在内廷,可惜了了。”
荣平垂首,谦逊的笑了笑。
“不过你有一点不好”
荣平忙请女皇指点。
女皇慢悠悠的道:“挑男人眼光太差。”
她话音刚落,陪在旁边的林渺就嗤的笑了。荣平立即扭头看他,林渺摆摆手:“不好意思,我刚想起来我的母孔雀生蛋了。”
荣平:“……”
她低声道:“回陛下的话,当年他与臣相交时,确实悟性极佳又勤奋刻苦,他得了我的书,又有三年时间学习,这次竟然还落了第,我也挺意外的。”
“求学求学,学问是要求的,所以同样一册书,借来的往往会比自有的看着有意思,而读书要花十年寒窗,也不是十年温床,若为了富贵而读书,那富贵后就不容易读进去了。朕可是赐了他一千金呢。”
荣平恍然,确实是这么个理。
不过落第举子这么多,也没见哪个跟他一样,闹出这么多故事的。女皇当日就觉得不对,后来派人索查,果然是那个老黄头搞的鬼。幸而荣平是把陈子良压下去了,若不然,只怕其他落第举子都会趁机闹事,他们的弹劾随后跟上,那就是荣平的改制不合理,以后就废用了。那可真是如了黄老头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