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需要一个机会将一切真相告诉骆华卿,包括自己的真实来历和去向。
众人用过晚膳已经接近戌时,陈茗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困劲上涌,吃完饭就先返回房中歇息。骆华卿安置他睡下,却心绪纷乱了无睡意,索性到客栈酒铺取了坛当地的龙泉酿,独自登上了客栈的阁楼。
今夜是个澄亮的朗月夜,虽说不如十五十六的月亮浑圆,却胜在月光清亮,薄纱般倾泻而下,为整座漠溪城镀上一层雪色的清辉。
他找了处平坦的地面躺下,肩靠着木质栅栏,一截雪白的小臂虚虚悬在半空。
这段日子,着实是绷得太紧了。
方慕慈被诬陷、自己身中情蛊、骆骞意外现身并窃走了古剑,一桩桩变故接连发生,在自己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时,就蛮不讲理地纷至沓来。
虽说他也及时做出了反应,可扪心自问,在玄胤事态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模样,他根本无法保证。
抬手拨开酒坛的封层,一股清冽醇厚的香味立刻从中逸出,作为漠溪城特产的龙泉酿便是如此,滋味清正平和,无功无过,却胜在酒香浓郁、后劲十足。
一口美酒下肚,丹田处生出淡淡的火热,他正自感慨美酒诚不欺我,身后却传来细微的响动,竟是又有一名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他屏息凝神聆听了一阵,感受到来人步履均匀,声息极轻,想必是少见的高手。
不过对方显然也没打算避讳些什么,很快一抹雪色衣角蔓延到他视野之中,缓缓铺陈开来:“二殿下在此饮酒赏月,当真是好兴致。”
“白门主深夜独登阁楼,岂非同样意兴斐然?”骆华卿展颜一笑,施施然撑起身体,伸手将酒坛递过去,“独酌实在无趣得很,若是门主不嫌弃,不妨与我共饮一杯?”
白锦漫墨黑的眸子中波澜不兴,唇角微微翘起,接过酒坛在骆华卿身边屈膝坐下。
他过往饱受疾病困扰,不仅常年服用药物调养身体,在饮食上也有诸多禁忌,往昔岁月几乎是滴酒未沾。此刻捧着酒坛,竟生出些孩子气的好奇,忍不住捧起酒坛在鼻端轻嗅。
“酒香浓烈,的确并非凡品。”他赞许地点点头,抬手拭去唇角的酒浆。
骆华卿被他的表现逗得发笑,催促道:“龙泉酿在外地一坛难求,好不容易到了原产地,怎能不畅饮一番?白门主也快些试试吧。”
正好白锦漫也早有此意,于是微笑颔首,仰起头捧着酒坛啜饮。
醇香的酒液进入喉间,滋味不同于药液的苦涩或者是茶水的甘甜,更多是一种火辣辣的刺痛,却又引诱得人不自觉地饮下更多。
他放下酒坛时,冰雪般莹透的双颊已经漫上了些许绯红,清明的眼神被夜间的露水沾湿,透着氤氲的水汽。
“滋味……的确很不错。”他望着骆华卿,蓦然展颜一笑。
刹那间似乎万千星辰都落入他眼底,眉梢眼角都是化不开的少年意气,骆华卿心头一跳,恍惚间竟然觉得这抹笑容熟悉无比。
仿佛在不可追溯的久远往昔,自己曾经见过一般。
心念微动,他斟酌着开口:“对了白门主,想要冒昧问一句,你与小明是否是旧识?甚至并非今生之事,而是……类似于前尘纠葛之类?”
之前缇夜的说法让自己不得不在意,即使他并不甚在意这些前尘往事,只觉得现实安慰才是依归,可撞见陈茗与白锦漫时脑海中不时闪回的片段,又似乎提醒着他不能轻易揭过这一切。
“二殿下竟对此一无所知?”
白锦漫惊疑未定地望着他,不知是酒劲上涌还是其他缘故,忍不住微微提高了声调:
“箬珩……这个名字,你可有印象?”
半晌只见骆华卿茫然地摇了摇头,竟然当真对此毫无记忆。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拧着眉细细思量,按理说前尘轮回之事,但凡不是身死魂灭积重难返,理应不至于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难不成前世白虎少主箬珩之死,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