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火光冲天的院子里,试图压制对杀戮和毁灭的渴望,心跳得很快,一旦断了血腥,胸口就会产生难以忍受的剧痛。
原始的魔皇一脉之所以强悍到能一统魔域,就是因为血脉自带的强大生命力。
就算身陷九死一生的危局,只要能吃上几口敌人的血肉,身上的亏空就会得到补充。
但是随着魔皇一脉的地位越来越高,生存的环境也不似祖先一般恶劣,吃人这种凶残又不体面的传统也就自然而然地随之消失了。
到了现在,若非魔皇血脉彻底失控,魔皇一脉的高等魔族根本不会对血肉产生近似病态的渴求。
只可惜这些事情自小生长在灵洲的云溯望无从知晓,他只知道自己从除魔卫道的修士彻底沦为了以血肉为食的妖魔。
过度压抑魔族本性的结果就是和之前一样,开始通过伤害自己来转移注意力。
云溯望的手指在胸前的衣襟神经质地收紧,力道之大仿佛要在那片单薄的衣料上掏出一个洞来。
和bào • dòng的魔皇之血相抗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让他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大量灵火产生的毒烟。
麻痹的感觉自小腿一直延伸到大腿乃至腰腹,下半身使不上力气,他只能跪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四周的火焰离自己越来越近。
火海之中,容颜俊美的剑修已是满面泪痕,瘦高的身形在跳跃的光影中剧烈震颤。
火舌已经开始舔舐他的衣摆,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一路淌下,最终打湿了衣襟。
云溯望满脑子都是杀掉心爱之人后浑身鲜血的幻象,他很想……非常想,吃尽安师弟的一身血肉与对方融为一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渴望愈加强烈。
借着短暂的清明,他右手猛地加力,生生插/进了自己的胸口,几乎把整颗心都从胸腔中粗暴地撕扯出来。
持续的失血让死亡的过程变得绝望而漫长,他眼睁睁感受着身体逐渐变冷,心脏跳的虚弱,眼皮张不开,心中仍存的最后一缕生念终是变成了莫大的折磨。
一直以来他拼命求生,所求的无非是能够长久地陪伴在安师弟身边。
到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不知何时就会发疯的妖魔,是别人口中的“怪物”……
万一有一日,他也像今天这般无法自控,安师弟岂不是面临着被活活吞吃的危险?
安师弟对他说,只要不违本心就始终站在他这一边。
然而他的本心早就被这妖魔的本性吞噬殆尽了,如果说还有什么不曾动摇的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都愿伤害自己爱的人。
他可以没有血脉相连的父母兄长,可以抛弃自小长大的灵洲师门,但是唯独眷恋着安师弟一人。
若是有一天自己也成了伤害安师弟的人,那还不如和这些魔族一并葬身在这场大火之中……
……
在监督幻境的燕云君分心的功夫,幻境中的一切争斗都已经尘埃落定。
安归澜带着舒家兄妹以及仲遥华逃到了浮流镇外的荒山,简单地安顿好了这三人。
接下来他还是会进入幻境,因为不确定真洲巫术是否能彻底掩藏住他们的行踪,所以跑得稍微远了一些。
这样一来就算他和云师兄在幻境之中遭遇了不测,舒亦寄也有足够的时间带着妹妹和那魔族青年逃得一条生路。
他想得周全,可是却未算到燕云君已经悄悄跟了他们一路。
就在他欲转身离去的工夫,燕云君现出了身形,直接质问道:“你们到底要将我兄长带去何处?”
舒亦寄并不认识这执掌幻境的魔皇下属,见燕云君要来抢自己身边消瘦憔悴的魔族青年,立刻针锋相对:“谁是你兄长?你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燕云君心里有气,语气更加不善:“不过是两个修为低微的狐妖,如何有胆子劫持镇墓之地大祭司遥华君?
你难道不知,几年前魔皇陛下一直在寻他?放着赏金封爵、赐居北陵的殊荣你不要,看来是真的受了云溯望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