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的房间很大,东西很少,除了必要的床、桌椅、柜子,别的非必须的家具一概没有。他可不想睡觉的时候还要被一堆莫名其妙的情绪包围着。所以卧室的东西总是尽可能的少,实在不能少的,就选择刚刚从流水线下来的工业产品,或者自己动手制作。当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的时候,青川觉得十分安心。
青川去浴室洗了澡,顺便洗了衣服,卫戈已经烧好菜做好饭。
吃完了饭,卫戈要留下洗碗,青川要回房。他突然转过身,伸出一只手,手心躺着一枚亮晶晶的钥匙。
“生日快乐。”
卫戈的眼睛一下亮了。以往的时候,无论他们谁生日,青川都会早早煮一碗加了荷包蛋的长寿面,但是今年却没有。卫戈以为青川太忙,忘记了,或者他其实也没什么重视自己,以前给自己过生日只是因为也要给张家姐弟过生日,所以不能落下自己的关系。
“今天就满十六周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青川将钥匙轻轻放到卫戈手里,“成为一个优秀的大人吧。”他摸了一把卫戈毛茸茸的脑袋,“礼物在你的房间里,去吧。”
卫戈脸上烧得像是熟透的柿子,他紧紧握着钥匙,强制按耐着洗了碗就一刻不停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床上,一个上了锁的四四方方的小木盒放在上面,卫戈用钥匙打开锁,他的眼睛一下瞪得滚圆。
那是一支银白色、亮晶晶的机械表,躺在柔软的红棕色的绒布上。表盘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还有一排字母logo,十分精致华美,哪怕不懂行的卫戈都能看出这东西的高档和奢侈。卫戈想去拿,又想到自己刚刚洗了碗说不定手上还有水渍,于是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手,才小心拿起手表。
这手表近看比远看更加迷人,比他奶奶小心留给他的那一盒子的传家宝还要精美,卫戈心跳得厉害,冰冷的触感却让他接触到的皮肤都滚烫起来。他可以确信张家姐弟谁也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他是第一个。
卫戈一晚上没有睡觉,第二日和大队长请了病假。大队长虽然觉得他一个大小伙子实在娇气,但也没有不许。卫戈偷偷溜到城里,最近因为知青下乡的事情,县城里乱糟糟的,巡逻兵也不怎么出现。卫戈跑到县城里最大的大商场,楼下是日常用品,楼上是奢侈品。
他跑到楼上,对着手表找,却在最高档的卖外国手表的柜台找到了这支手表。这些外国表不要票,价格却很高,卫戈手里的恰是最贵的一支。那懒洋洋目光露着不屑的销售员上下打量了卫戈一眼。
“这是劳力士表,一支五百多,买不起别看。”
一支五百多,是三辆二八大杆的价钱,卫戈差点手抖,脚步都虚浮起来。他拿过最多的钱就是二十多块,那还是奶奶走的时候留给他的遗产。五百多块,是青川一年多的工资,不吃不喝才能攒下……卫戈只觉得心疼,愧疚和渴望交织着,让他一边觉得幸福一边觉得痛苦。
他的手抓着因为长时间握着而变得温热的手表,卫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他只知道青川与他是特别的存在,他崇拜、迷恋甚至渴望的人。
曾见过的恶劣和肆无忌惮,还有每日面对的温和漫不经心,不同的表情混合在一起,在他梦里转换着呼吸。他梦见青川嘴唇贴着自己的耳朵,像是毒蛇吐着剧毒的液体。
太危险,也太迷人。
卫戈的呼吸快了几分,他不是无知的幼儿,他明白这是什么。乡下的少年经常聚集在一起讨论自己的梦中情人,卫戈的梦里却只有那一张并不妖艳的脸。
如果你没有那么好就好了……或许我就能死心……
卫戈叹息着,将心底的柔软狠狠压制下去。他失去了太多东西,他的家、父母、祖父母,手里能握住的东西太少太少,所以决不能再失去。
卫戈突然就看清了自己的心,看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想要陪伴在那个强大、善变、有着善和恶的两面的男人身边,以亲人的身份也行。
如果露出痕迹会让自己失去,那就做一辈子规规矩矩的儿子。
另一边系统也不大明白青川为什么要花掉自己三分之一的积蓄给卫戈买表。
“十六岁就可以开始承担责任了,这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青川说,“就像是每日练习终于有一天要离开鸟巢的小鸟。我也需要用更加正式的态度去面对他,不能再像对待孩子一样。”
“你对张家姐弟就没有这样。”
“张家姐弟有自己的父母,我只是代管而已,所以这种事不能让我来做。可是卫戈名义上却是我的养子,我是他父亲,就要做好这个角色。他是个好孩子,我愿意让他高兴一些,有什么问题?”青川觉得没有任何问题,虽然他没有做过父亲的角色,可是相关书籍还是看过的,对自己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