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琅道:“不想将事情闹大,可以,不叫我去报官,也可以,只是你们想三言两语将此事抹平,不可以!”
裴蕴听出她话中深意,显然另有所图,眉头紧皱,道:“你到底意欲如何?只管说便是,何必在这儿卖关子!”
燕琅斜了这个伪君子一眼,道:“裴绍,你过来,给我磕九个响头谢罪,再挨我沈家人三十棍,这事儿就算是了结了!”
裴绍面色骤变:“给你磕头?开什么玩笑?!”
燕琅转身便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准备吃牢饭吧!”
裴绍之所以那般言说,原本只是为了试探燕琅的底线,见她断然拒绝,转身就走,便知毫无转圜余地。
他极为爱重脸面,但是若非要在脸面和牢狱之灾中选择一个,当然是后者更加严重些。
这毕竟是封建时代,律法并不像现代社会那样公平完善,尊卑长幼观念深入人心,也贯彻到了律法之中。
裴夫人身为儿媳,意图杀害裴老夫人,即便没有成功,也是死路一条,可若是她要杀的人换成沈蘅,在没有成功的前提下,是绝对不可能置她于死地的。
裴绍杀妻固然违背伦理律法,但想要以此置他于死地,也是不可能的,可即便如此,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更要紧的是,一旦他被下狱,就等于他杀妻之事会公之于众,他的官职也会被剥夺,与此同时,也就宣判了他政治生命的结束。
对于裴绍而言,这是比死还要难以接受的事情——至少,现在的他是这么认为的。
沈启与沈章若知道他这想法,肯定会毫不客气的笑出声,然后再告诉他:
别这么高看你自己的尊严和政治前途,前世边夷来攻,你跪的可麻利了,为了保全性命,还认了你最看不起的蛮夷之人当爹呢。
裴绍在丢脸挨打和牢狱之灾之中做出了选择,下意识去看父亲裴蕴,便见他神情中难掩痛心,四目相对时,向他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答应下来。
毕竟对于裴蕴而言,没有什么比裴家的声望更加重要,已经闹成这般境地,能挽回一点是一点吧。
裴绍看着自己曾经的妻子,想的是她端茶送水、恭谨顺从的面容,再想着自己要向她磕头谢罪,心中抵触不言而喻,只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他不得不向这个自己看不起的女人低头。
这都是为了裴家,为了家族的荣耀。
裴绍这么安慰自己,然后咬紧牙根,忍着耻辱,屈膝跪到了燕琅面前。
“蘅娘,对不起,是我猪油蒙了心,才做下这等事情来,”当着一众人的面,裴绍脸颊似有火烧,强忍着几乎将他焚化的屈辱,低头道:“你能原谅我吗?”
“当然不能!”燕琅断然道:“磕头就老老实实磕头,别跟我玩儿这些虚的!你都要我死了,还指望着假惺惺的煽情几句,我就会感动,然后原谅你?裴绍,你是傻狗,不代表我也是!”
“……”裴绍被她骂个狗血淋头,好容易编出来的道歉的话也给咽下去了,他恨恨的以拳捶地,弯下脊背,老老实实的叩头到地。
燕琅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第一个,继续。”
周围人的目光投了过来,落到他脊背之上,如有实质。
裴绍的后背上生了汗,密密麻麻的挤在衣衫之内,顺着脊梁骨,爬进了他的心里,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直不起腰。
沈蘅这个贱人!
他在心里狠狠咒骂着,每一次叩头到地,都觉得心头似乎有一把刀子狠狠捅进去,再无情的拔/出来,不断地重复几次之后,连这种刺心的疼痛似乎都麻木起来。
九个响头磕完,裴绍面色僵白,死死的瞪着燕琅,道:“现在你满意了?”
“当然没有!”燕琅皱眉,满脸鄙薄道:“你是鱼吗?总是刻意忽略我的话!沈家的三十棍子你还没挨,就想这么过去?做梦!”
“还有,”她补充道:“想叫我满意,除非你死,在这之前,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惹人心烦!”